信息发出后，阮念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指尖有些凉。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数字在眼前晃来晃去，凑不成完整的逻辑。
窗外的阳光移了位置，在桌面投下歪斜的光斑。
像她此刻的心跳，乱得没章法。
手机震了一下。
她几乎是弹着去拿的。
沈知珩的回复很简单：“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后面跟着个挥手的表情。
阮念松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出粥铺的地址。
那家店藏在老巷子里，门面不大，是她偶然发现的。
老板是对老夫妻，熬的海鲜粥尤其地道。
她曾在沈知珩面前提过一次，说“养胃的话，还是老铺子的粥最实在”。
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我刚好在附近，不用接，我自己过去就行。”她补了一句。
沈知珩很快回过来：“等我。”
只有两个字，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阮念笑了笑，关掉聊天框。
她开始收拾东西，动作有些仓促，像是怕耽误了什么。
抽屉里的丝巾被她拿出来，系在颈间。
米白色衬得她肤色更白，栀子花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她对着小镜子照了照，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
电梯里遇到同事，对方打趣：“阮念，今天气色真好，有什么好事？”
她摸了摸脸颊，含糊道：“没什么，天气好而己。”
走出写字楼，沈知珩的车己经等在路边。
黑色的宾利，低调沉稳，和他的人一样。
他摇下车窗，冲她笑：“上来。”
阮念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扑面而来。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丝巾很漂亮。”他目光落在她颈间，语气真诚。
“谢谢。”阮念系好安全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
“猜的。”沈知珩发动车子，方向盘在他手里转得流畅，“觉得你会喜欢这种素雅的风格。”
他没说，为了挑这条丝巾，他跑了三家店，还让小林去查了她最近的购物记录。
阮念没追问，转头看向窗外。
街景向后倒退，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侧脸，柔和了他的轮廓。
他开车很稳，偶尔会跟她说几句话。
说今天的天气，说公司楼下新开的咖啡店，说他那个难缠的合作方。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却让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很轻松。
阮念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却在想，这样的沈知珩，其实很让人喜欢。
车子拐进老巷，速度慢了下来。
两旁是斑驳的砖墙，墙上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风一吹，沙沙作响。
“就是前面那家。”阮念指着不远处的小店。
招牌是木质的，写着“老周粥铺”，字迹有些褪色，却透着股烟火气。
沈知珩把车停在路边，和她一起下车。
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粥香。
“老板，两碗海鲜粥，一碟小菜。”阮念熟门熟路地喊道。
“好嘞！”厨房里传来回应，带着点沙哑的口音。
店里只有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穿着家常的衣服，边吃边聊天，声音嗡嗡的。
沈知珩皱了皱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嘈杂的环境。
阮念注意到了，笑着说：“这里环境是简陋了点，但粥真的不错。”
“没关系。”他很快舒展眉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喜欢就好。”
刚好有桌客人吃完离开，阮念拉着他坐过去。
桌子有点小，两人坐得很近，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
阮念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阳光和雪松的气息，很干净。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沈知珩却像是没察觉，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桌子。
动作很自然，没有丝毫嫌弃。
“你经常来这里？”他问。
“嗯，以前加班晚了，会绕过来喝一碗。”阮念点头，“老板的海鲜粥，料很足，而且熬得很糯。”
“听你这么说，我倒有点期待了。”沈知珩笑了笑，目光扫过店里的环境，“这里……很像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哦？你小时候住在这附近？”阮念好奇。
“不是，”他摇摇头，“是类似的老巷子，有很多小吃店，放学回家的时候，总能闻到各种香味。”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怀念，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后来搬了家，就很少有这种感觉了。”他顿了顿，看向阮念，“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阮念的心莫名一动。
她好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知珩。
不是那个温润得体的沈总，也不是那个被沈知砚压一头的弟弟，只是一个会怀念童年的普通人。
“老板，粥好了！”
老板娘端着两碗粥过来，热气腾腾的。
白瓷碗里，米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撒着葱花和香菜，虾仁、瑶柱的香味混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开。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阮念推了推他面前的碗。
沈知珩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
他眼睛亮了一下：“确实不错。”
“是吧？”阮念得意地扬起下巴，也开始喝粥。
粥很烫，喝得人心里暖暖的。
店里很吵，隔壁桌的大妈在聊菜市场的价格，对面的小情侣在低声说着情话，老板和老板娘在厨房偶尔拌两句嘴。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
沈知珩吃得很慢，不像平时在宴会上那样讲究，却有种说不出的自在。
他会把碗里的香菜挑出来，放在一边。
阮念看到了，想起家宴上他皱眉的样子，忍不住笑：“你很不喜欢香菜？”
“嗯，觉得味道很怪。”他点头，语气坦然。
“我以前也不喜欢，后来慢慢就习惯了。”阮念说，“有时候觉得，有些东西，试着接受一下，也没那么难。”
沈知珩抬眼看她，眼神深邃：“比如呢？”
阮念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避开他的视线：“比如……一些原本很抗拒的事，或者人。”
她没明说，但两人都懂。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周围的嘈杂声在继续。
沈知珩放下勺子，看着她：“阮念，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阮念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玩笑，只有首白的探究。
她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脸颊也开始发烫。
该怎么回答？
说“是”？那这场以算计开始的靠近，就彻底暴露了目的。
说“不是”？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她又有点说不出口。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紧。
沈知珩没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带着点耐心，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响，震得耳膜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沈总说笑了，我只是……很欣赏您。”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沈知珩眼底的光芒暗下去了几分，心里忽然有点疼。
她补充道：“当然，如果能和您做朋友，我很开心。”
这个答案，不远不近，像一根线，轻轻牵着，既没拉得太紧，也没彻底松开。
沈知珩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
“做朋友，也很好。”他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粥，语气听不出情绪，“至少……比陌生人强。”
阮念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她低下头，专心喝粥，不敢再看他。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勺子碰到碗的轻响。
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就像这粥铺里的烟火气，平淡，却让人觉得舒服。
快吃完的时候，沈知珩忽然开口：“下周有个画展，是你喜欢的那个画家的新作，一起去？”
阮念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很真诚，不像在试探。
“好啊。”她点头，笑了笑，“刚好我也想去看看。”
沈知珩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那我到时候联系你。”
“嗯。”
付完钱，两人一起走出粥铺。
巷子里的风有点凉，吹得阮念缩了缩脖子。
沈知珩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披上吧，别着凉了。”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味，很安心。
“谢谢。”阮念说。
“不客气。”他看着她，笑了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公司就在附近。”阮念摇摇头，把外套还给他，“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沈知珩没坚持，接过外套：“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会。”
“好。”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阮念。”
“嗯？”
“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他说，语气很认真。
阮念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点点头：“我也是。”
沈知珩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在老巷子里慢慢走远，阳光落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阮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往公司走。
颈间好像还残留着丝巾的触感，心里也暖暖的，像喝了一碗热粥。
她知道，沈知珩这颗“棋子”，似乎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但她并不觉得恐慌，反而有种……隐秘的期待。
也许，这场以算计开始的游戏，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
没有新的信息。
她忽然想起沈知砚。
想起他那双清冷的眼睛，想起他说的那些话。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但很快，就被粥铺里的烟火气和沈知珩的笑容覆盖了。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现在，她想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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