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音乐教室的门，在王梓面前，像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界碑。
他站在门外，浑身还残留着舞台聚光灯的灼热感和上千人爆笑的余韵。汗水浸透的廉价衬衫贴在背上，冰凉黏腻。喉咙里因【声带强化Lv1】带来的轻微感，以及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系统波动残留的电流滋啦声，都在提醒他刚才那场荒诞表演的真实性。
更糟糕的是，他能清晰“感觉”到【整活滤镜（体验卡）】的存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他偷偷瞥了眼路过消防栓的模糊反光——头顶上似乎真的悬浮着一个淡淡的、半透明的、歪歪扭扭的……鲜红色鸡冠虚影？！
“……”王梓痛苦地闭上眼。人形自走尖叫鸡的惩罚是躲过了，但顶着个虚拟鸡冠去见苏晚晴？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催促。
【Su】：迟到一秒，视频备份恢复。
冰冷简洁的文字，像鞭子抽在王梓的神经末梢。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猛地推开了音乐教室厚重的木门。
“吱呀——”
门轴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中格外刺耳。
教室内光线明亮柔和，几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静卧其中，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松香和尘埃的味道。苏晚晴就坐在靠窗那架斯坦威钢琴前。
她换下了晚会时可能穿过的礼服（王梓没注意看），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高领毛衣，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侧脸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线条精致得如同玉雕。她微微垂眸，修长白皙的手指正轻轻拂过琴键，没有按下，只是感受着那份冰凉光滑的触感。整个人沉静得像一幅古典油画，与王梓满身的狼狈和头顶那个无形的“鸡冠”形成宇宙级的反差。
听到开门声，苏晚晴的手指顿住，缓缓转过头。
清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毫无遮拦地落在了王梓身上。
王梓瞬间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X光机下！他下意识地想低头，想用手捂住头顶（虽然没用），但苏晚晴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力量，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能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知”到），当苏晚晴的目光扫过他头顶时，那双平静无波的寒星眸子里，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粒微尘，漾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她的目光在他头顶那片“虚无”的区域停留了可能只有0.1秒，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那丝波动迅速消散，恢复成一贯的深潭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样只是王梓过度紧张下的幻觉。
但王梓知道，那不是幻觉！【整活滤镜】生效了！苏晚晴看到了！她肯定看到了那个该死的虚拟鸡冠！
一股比迎新晚会更甚的羞耻感，混合着【整活滤镜】副作用带来的、莫名加重的10%孤独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想立刻转身逃走！
“站门口，是想让冷风帮你清醒一下被鸡鸣占据的大脑？”苏晚晴清冷的嗓音响起，打破了死寂。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鸡鸣”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王梓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他僵硬地挪动脚步，走进教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和可能的窥探）。他站在离钢琴几米远的地方，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头顶那个无形的鸡冠仿佛重若千斤，压得他抬不起头。
苏晚晴的目光从他局促不安的脸上，滑到他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最后落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你的‘能发声的东西’？”她微微挑眉，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王梓的喉咙（那里还残留着嘶吼后的微肿），又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双手，“还是说，你打算用你那让牛顿棺材板蹦迪的‘魔音’清唱？”
“我……”王梓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嘶哑（【声带强化】初期的不适感还在），“电子琴…留在后台了…”他指的是那台粉红色的“刑具”。
“不需要那种东西。”苏晚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眼前的斯坦威琴键，手指随意地按下一个中央C音。纯净、、带着金属质感的琴音在空旷的教室中回荡，瞬间将王梓脑海中残留的儿童电子琴噪音驱散得一干二净。
“坐。”她言简意赅，用眼神示意钢琴凳的另一端。
王梓愣住了。坐？和她一起？在这架看着就贵得要死的斯坦威前？
“三秒。”苏晚晴没有看他，只是又按下一个和弦，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王梓一个激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只敢用半个屁股挨着冰冷的琴凳边缘坐下。两人之间隔着至少二十公分的距离，但王梓依旧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清冽好闻的淡香，这让他更加紧张，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手，放上来。”苏晚晴命令道，目光落在琴键上。
王梓看着眼前那黑白分明的、光滑的琴键，再看看自己因为紧张和之前用力按键而有些发红、甚至带着点薄茧的手指，一股深深的自卑感涌了上来。他犹豫着，迟迟不敢动。
“怎么？”苏晚晴终于侧过头看他，清冷的眸光带着一丝探究，“食堂哭穷的勇气，晚会学鸡叫的魄力，到了这架钢琴面前，就只剩下畏缩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话语里的刺却精准地扎在王梓的痛点上。
一股被轻视的怒火混合着破罐破摔的冲动猛地窜起！王梓猛地抬起头，也顾不上头顶那个“鸡冠”了，梗着脖子：“谁畏缩了！我只是…只是不会弹！”
“不会弹？”苏晚晴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正好。”
正好？什么正好？王梓还没反应过来。
“听着。”苏晚晴不再看他，双手轻轻落在琴键上。没有任何花哨的起手式，她的手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轻盈而精准地落下。
一段流畅、舒缓、带着淡淡忧伤却又暗藏力量的旋律，如同月光下的溪流，从她指尖倾泻而出。音符干净纯粹，情感内敛却，瞬间充盈了整个音乐教室。是肖邦的《夜曲》。
王梓瞬间被这美妙的琴声吸引了。这与他刚才制造的噪音简首是云泥之别！他怔怔地看着苏晚晴那双在琴键上跳跃飞舞的手，优美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这才是真正的音乐…他前世在耳机里无数次循环，却遥不可及的艺术…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美好中，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处境时。
苏晚晴的琴声没有停，但她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王梓耳中，盖过了优美的旋律：
“跟着我。右手，高音谱号区域，重复我刚才的旋律。左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娱乐：开局被校花捡到，逼我整活》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低音区，按这个和弦走向。”她一边流畅地演奏着自己的部分，一边极其快速地报出一串简单的音符和和弦名称（C、G、Am、F），语速快得像是在下达作战指令。
“啊？”王梓彻底懵了！让他这个刚刚还在用儿童电子琴制造噪音的人，现在立刻马上在斯坦威上配合她弹肖邦？还是左右手分工？！开什么星际玩笑！
“跟上！”苏晚晴的语气不容置疑，手上的旋律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带着一丝催促的意味。
王梓头皮发麻！他看着那些陌生的琴键，感觉它们像一个个狰狞的怪兽，随时要吞噬他。就在他急得快要冒烟，准备再次认怂时——
脑海中，那股因【大师级钢琴指法（体验版）】而涌入的、庞大却暂时沉寂的知识洪流，仿佛被苏晚晴的琴声和指令瞬间激活了！
眼前黑白分明的琴键，在他眼中似乎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掌控感，如同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从指尖蔓延开来。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自信（或者说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猛地将双手按在了冰凉的琴键上！
左手！低音区！C和弦！
右手！高音区！第一个音符！
他的手指落下了！
叮——咚——
虽然略显生涩，节奏也慢了半拍，但音是准的！和弦的按法也是对的！甚至他右手指尖落下时，带着一种初学者不该有的、微妙的触键力度控制感！
王梓自己都惊呆了！卧槽？！我真的能弹？！
苏晚晴的琴声似乎也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只有半拍不到的间隙），她眼角的余光扫过王梓那双突然变得“像模像样”的手，清冷的眸底深处，一丝真正的、纯粹的讶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漾开了一小圈清晰的涟漪。
这双手…这落键的感觉…和刚才舞台上那个制造噪音的“鸡鸣战士”，判若两人！
“继续！跟上！”苏晚晴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一丝刻意的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探究。她的左手和弦悄然变化，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王梓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惊讶了！【大师级指法（体验版）】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苏晚晴的琴声如同引航的灯塔。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眼前的琴键上。
生涩感在迅速消退！他的手指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自信！虽然只是简单的重复旋律和基础和弦，虽然依旧跟不上苏晚晴那行云流水般的原版演绎，但他竟然真的跟上了！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跌跌撞撞，却执着地追随着前方优雅的身影。
两股琴音在教室中交织。苏晚晴的主旋律如同皎洁的月光，清冷高华；王梓的伴奏则如同月光下笨拙跟随的影子，生涩却努力。奇异的和谐感在生涩与熟练之间悄然诞生。
王梓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体验中。忘记了头顶的“鸡冠”，忘记了之前的社死，忘记了苏晚晴的威胁。指尖流淌出的音符，让他找回了一丝前世对音乐那份纯粹的热爱和感动。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侧脸在钢琴上方灯光的映照下，褪去了狼狈和羞耻，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苏晚晴的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掠过王梓专注的侧脸，掠过他微微抿起的唇线，掠过他额前被汗水浸湿又干涸、略显凌乱的碎发，最后落在他那双在琴键上越来越自如的手上。头顶那个淡淡的、滑稽的鸡冠虚影，似乎也在这份专注下，变得不那么刺眼了。
她的琴声，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丝。
就在这时！
“嗡——！”
王梓脑海深处，那股因系统波动而潜伏的电流干扰感，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如同高压电瞬间贯穿！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破音，猛地从王梓指尖下的斯坦威琴键中炸响！瞬间撕裂了刚刚营造出的那点和谐！
【警告！未知能量干扰峰值！】
【大师级指法体验版…强制中断！…滋…】
【整活滤镜…信号不稳…滋啦…】
冰冷的提示音伴随着剧烈的耳鸣在王梓脑中轰鸣！他感觉指尖的掌控感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大脑一片空白！
琴声戛然而止。
王梓像被抽掉了骨头，双手猛地从琴键上弹开，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刚才那种美妙的掌控感，消失了！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苏晚晴的琴声也停了下来。
教室陷入一片死寂。
她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王梓惨白的脸上，扫过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最后，再次聚焦在他头顶那片虚无的区域。那里，那个鲜红的鸡冠虚影，似乎因为刚才的干扰，闪烁了几下，显得更加不稳定和…滑稽。
苏晚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是为那刺耳的破音。
也不是为中断的演奏。
而是为眼前这个男生脸上，那瞬间褪去的专注和光芒，以及重新被狼狈、惊恐和一种深藏的脆弱所取代的神情。那种脆弱，和他发烧时梦呓“不想当小透明”的样子，微妙地重叠了。
她沉默了几秒，就在王梓以为她会再次吐出刻薄评价时。
苏晚晴却只是平静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的琴谱架旁，拿起一张打印好的曲谱。
“初审曲目，《月光》第三乐章。”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无波，将曲谱放在王梓面前，“一周时间。练熟它。不需要你弹得多好，跟上节奏，别让伴奏成为噪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梓依旧有些失神的眼睛，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
“视频，我说删了，就是删了。”
“你的‘音乐’，虽然让牛顿的棺材板成了蹦床，”她微微停顿，目光掠过王梓头顶那闪烁的鸡冠虚影，又落回他脸上，“但至少，蹦得……不算毫无章法。”
说完，她不再看王梓，拿起自己的包，径首走向门口。
“一周后，同一时间，这里。”清冷的声音随着关门声消失在门外。
王梓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音乐教室，斯坦威冰冷的琴键反射着头顶的灯光。面前放着那份《月光》第三乐章的曲谱。
脑海中是系统干扰的余痛和大师级指法退去的空虚感。
头顶是依旧闪烁、带来10%额外孤独感的滑稽鸡冠虚影。
耳边却回荡着苏晚晴最后那句评价——“蹦得不算毫无章法”。
这算是……肯定？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弹奏时的触感。再看看那份艰深的曲谱。
一股比社死更深的无力感，混合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却看到一丝微光的复杂情绪，将他紧紧包裹。
这日子……好像更没法过了。但好像……又有了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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