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令人窒息的紧迫感中迅速制定。苏然动用了她所能调动的一切隐秘资源——几个她声称“欠她人情”且对组织心怀不满的“边缘人员”提供的零星信息、一段通过特殊手段截获的、关于地下实验室货运电梯维护周期的内部通讯记录、以及她利用权限伪造的、几乎可以假乱真的二级研究员门禁权限卡和生物信息模拟器。
但这远远不够。核心区域的安保措施、内部守卫的布置、“园丁”可能的存在方式，全都是未知数。这更像是一次自杀式的盲探。
“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出声，不要触碰任何你不确定的东西。”行动前，苏然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她的脸色在阁楼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凝重，声音压得极低，“里面的某些‘实验现象’……本身就具有强烈的认知污染特性。守住你的心智，老钱。”
钱颢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一把从黑市弄来的、威力巨大的陶瓷手枪塞进腋下枪套，又检查了一下匕首和几枚自制的小型电磁脉冲装置。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后颈的“锚点”因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而持续传来沉闷的悸动，仿佛某种东西在兴奋地期待着。
夜晚十一点。市先进脑科学与认知神经研究中心大楼只剩下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地下停车场入口，一辆看似普通的药品运输车缓缓驶入，司机对着扫描仪出示了电子单据。升降杆抬起。
运输车并未驶向装卸区，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标着“设备维护，禁止入内”的通道。在通道尽头一扇不起眼的灰色金属门前停下。
车门打开，穿着偷来的维修工制服的钱颢霖和苏然跳下车。苏然走到门前，将那个伪造的权限卡贴在识别器上，同时将一个小巧的、正在模拟特定生物信号的装置对准了扫描窗口。
绿灯闪烁了一下。
门内传来轻微的泄压声。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散发着冰冷白光和淡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成功了第一步。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流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闪身进入，金属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门后的世界与地上部分的现代科研风格截然不同。走廊墙壁是某种灰白色的、毫无缝隙的特种合金，天花板很低，散发着均匀却毫无温度的光线。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极其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反而更衬出一种死寂。没有窗户，没有装饰，只有冰冷的金属和偶尔出现在墙上的、标识着复杂代号和危险符号的舱门。
根据残缺的结构图，他们需要穿过三条环形走廊，避开一个主要监控枢纽，才能抵达通往更下层的货运电梯。
苏然在前，钱颢霖紧随其后。两人的脚步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苏然显然对这里的部分结构有所了解，她巧妙地利用通风管道的噪音掩盖和巡逻守卫（穿着类似特种部队的黑色作战服，佩戴着没有任何标识的装备）的固定间隙，快速而安静地移动。
钱颢霖的后颈持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越往里走，痛感越清晰。同时，一种奇怪的、仿佛无数人低声呓语的噪音开始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时断时续，听不真切，却让人心烦意乱。他强行压制住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在经过一扇厚重的、观察窗被调成磨砂状态的合金舱门时，钱颢霖无意中透过门缝瞥见了里面的景象——
里面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一个个并排摆放的、如同棺材般的透明卫生舱。舱内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每一个液体中都浸泡着一个赤裸的人体！他们的身体上，布满了与日记本符号极其相似的、散发着微弱暗红色光芒的复杂纹路！他们的眼睛紧闭，面容扭曲，仿佛沉浸在无尽的噩梦之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些卫生舱的液体中，竟然漂浮着细小的、如同金属碎屑般的……扭曲沙漏符号！
钱颢霖的呼吸猛地一窒！这景象与他幻视中看到的完全一致！
苏然猛地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走，眼神中充满了警告。显然，她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批量生产的……‘容器’……”钱颢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嘶哑地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苏然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更加苍白，加快了脚步。
终于，他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货运电梯井。电梯需要特定的指令和权限才能启动下行。苏然拿出一个特制的接口设备，连接电梯控制面板的一个隐蔽端口，手指在微型触屏上快速操作，试图绕过安全协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远处传来了规律的脚步声！巡逻队要过来了！
钱颢霖握紧了枪柄，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快了……”苏然额头渗出汗珠，低声催促。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要拐过走廊拐角的瞬间——
叮！
电梯控制面板上的红灯跳转为绿灯！厚重的电梯门无声滑开！
“走！”苏然低喝一声，两人闪电般窜入电梯！
电梯门迅速闭合，将外面逼近的脚步声隔绝。电梯开始高速下行，失重感袭来。
电梯内部没有任何楼层按钮，只有一块光滑的屏幕，显示着下行深度的数字疯狂跳动：-B5, -B10, -B15……最终停在了 -B27！
地下二十七层！这己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科研机构应有的深度！
电梯门再次打开。
门外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钱颢霖和苏然，也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如同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地狱！
这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穹顶高耸，看不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臭氧、血腥和某种无法形容的、甜腻到发呕的能量气味。
空间的中央，矗立着数十个高达数十米的、如同巨型试管般的透明圆柱形容器！容器内不再是淡蓝色的液体，而是翻滚着、沸腾着的、粘稠的、散发着幽暗蓝紫色荧光的……“源质”！正是照片上那种物质！每一个容器底部，都连接着无数粗大的、搏动着的、如同生物血管般的能量导管，通向空间深处！
而在这些“源质”容器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个扭曲的、不断变化形态的、仿佛由纯粹痛苦和疯狂构成的……人形阴影！它们无声地嘶嚎、冲撞着容器内壁，却无法挣脱！
西周的墙壁，不再是合金，而是某种巨大的、如同生物脑组织般的、微微蠕动着的暗红色肉壁！肉壁上镶嵌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屏幕，屏幕上疯狂滚动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数据流和那些熟悉的、扭曲的沙漏符号！无数穿着白大褂或黑色制服的身影在其间忙碌穿梭，如同蚁群。
更远处，一些较小的隔离平台上，正在进行着令人无法理解的“实验”：
? 一个平台上，一个被束缚的人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老又瞬间恢复年轻，周而复始，发出非人的惨嚎！
? 另一个平台上，空间本身在扭曲折叠，几个研究员的半截身体诡异地消失在空气里，又从另一边冒出来，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 还有一个平台，几个“容器”被强行连接在一起，他们的痛苦如同实质般被抽取出来，在平台中央汇聚成一团不断尖叫的、暗红色的能量球！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实验室！
这是一个……将时间和生命视为玩物、肆意扭曲篡改的……亵渎之地！
“天啊……”苏然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呻吟，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显然眼前的景象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他们……他们己经进展到……‘实质融合’阶段了……”
钱颢霖的后颈“锚点”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仿佛与这个空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脑海中那低语般的噪音瞬间变成了亿万人的疯狂尖叫！视野边缘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与肉壁屏幕上一模一样的沙漏符号！
他看到了！在空间的最深处，一个比其他平台都要巨大、被无数能量导管和粗大的锁链环绕的中央平台上，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金属和跳动着的生物组织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复杂机械结构！其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着的、由幽暗蓝紫色“源质”构成的……巨大沙漏！
而这个巨大沙漏的能量波动频率……与他后颈的“锚点”，与他体内那个“镜中存在”，完美同步！
那就是……循环的源头？！“校准”的核心？！
就在两人被这地狱景象震撼得心神失守的瞬间——
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丧钟般响彻整个巨大的空间！
所有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成血红色的警告标识！
所有忙碌的研究员和守卫同时停下了动作，猛地转过头！
无数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了刚刚踏出电梯、无所遁形的钱颲霖和苏然身上！
他们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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