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却无法驱散钱颢霖胸腔里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灼烧般的剧痛。他瘫在绿化带的潮湿草地上，如同一条搁浅的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肩胛骨下方被能量匕首刺穿的地方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麻痹痛楚，小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将身下的草叶染成暗红。大腿的枪伤、后颈“锚点”的灼热悸动……所有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身边的苏然状况同样糟糕。颈部的伤口虽然被她自己简单勒住，但失血让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微弱而急促。她靠在钱颢霖身上，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那双刚刚经历过生死瞬间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紧紧盯着钱颢霖。
“数据针……”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信号……传回来了吗？”
钱颢霖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看向手腕上那个与数据针配对的、伪装成普通运动手环的微型接收器。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信号提示。
他的心猛地一沉。失败了？在最后关头，还是被拦截或摧毁了？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涌上的瞬间——
手环屏幕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进度条一闪而过，随即屏幕中央跳出一个极其简短的、乱码般的字符串，持续了不到半秒，便彻底熄灭，再无动静。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刚才……那是什么？”钱颢霖嘶哑地问，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视。
苏然的眼中却猛地爆发出一种光芒！她挣扎着凑近，看着那己经彻底熄灭的手环屏幕，语气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和……警惕：“是‘幽灵代码’！陈铭……他成功了！他肯定在数据针里埋了冗余指令！那串乱码是确认信号！数据……数据应该己经通过某种极隐蔽的底层协议，绕过了组织的常规监控网络，传输出去了！”
“传到哪里？”钱颢霖急问。
“不知道……可能是陈铭实验室的某个备用接收器，也可能是他预设的、某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云端死信箱……”苏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激动过后是更深的忧虑，“但这种传输方式极不稳定，而且肯定会留下极其细微的能量痕迹……‘园丁’里的追踪高手……很可能己经察觉了……”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刚刚亮起，就面临着被狂风吹灭的危险。他们付出了近乎死亡的代价，可能只获取了残缺不全的数据，而且还暴露了传输行为。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每多停留一秒，危险就呈指数级增长！
钱颢霖咬紧牙关，用意志力强行压下全身的焦嚣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他撕下早己破烂不堪的衣袖，草草将小臂还在流血的伤口死死勒住，又搀扶起虚弱的苏然。
“能走吗？”他的声音因痛苦而扭曲。
苏然点了点头，尽管每一步都让她脸色更加苍白，但她眼神中的倔强支撑着她。
他们不能回陈铭的实验室了。那里很可能己经成为下一个目标。他们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并且要尽快联系上陈铭，确认数据是否安全接收。
城市在晨曦中缓缓苏醒，但在这份平静之下，钱颢霖能感觉到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园丁”的追杀，“守墓人”莫测的态度，还有那个刚刚显现过一丝诡异力量的、来自未来的“自己”……所有的威胁都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们如同两个血色的幽灵，避开早起的人流和主要街道，利用对城市阴暗面的熟悉，艰难地穿行。钱颢霖的意识因失血和疼痛而阵阵模糊，但他死死撑着。苏然则凭借残存的、对组织行事风格的了解，不断选择最不可能被监控的路径。
最终，他们躲进了位于城市下水系统深处的一个废弃维护站。这里潮湿、阴暗、弥漫着污水的恶臭，但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且完全屏蔽电子信号，是暂时避难的绝佳地点。
钱颢霖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午夜重置者 剧烈的咳嗽起来，呕出带着血丝的沫子。苏然也在他旁边，呼吸微弱。
短暂的沉默后，钱颢霖看向苏然，问出了那个盘旋己久的问题：“刚才……在数据库里……时间……是不是停顿了一下？”
苏然的瞳孔微微一缩，沉默了几秒，缓缓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后怕：“虽然极其短暂……但是的。所有的动作，子弹，能量光束……甚至飘散的水雾……都凝固了。大概……0.3到0.5秒。”她看向钱颢霖，“是你……？”
“不是我。”钱颢霖摇头，眼神凝重地摸向自己后颈那依旧灼热的“锚点”，“是它……或者说……是它里面的‘东西’……”他想起了未来“自己”那张破碎的脸和那双属于苏然的眼睛。“是‘变量’……在极端压力下……被激活了？”
这种力量远超他的理解，无法控制，且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每一次使用，都可能让他向那个未来的、畸形的自己靠近一步。
但现在，这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他抬起手腕，再次尝试激活那个接收手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无法联系陈铭，就无法确定数据是否安全。
“我们必须知道数据的内容。”钱颢霖嘶哑地说，“哪怕只有一部分，也能知道我们到底拿到了什么，下一步该怎么走。”
苏然艰难地坐起身，从自己湿透的衣服夹层里，摸索出一个极小、似乎是用某种生物材料制成的、类似芯片的薄片。“这是我的……紧急备用存储器。级别不高，但有一个功能……可以尝试捕捉和解析极近距离内、特定频段的最后一次加密数据广播残留……如果陈铭的数据包在传输结束时，有微弱的信号溢出……或许……”
她将芯片薄片贴近钱颢霖的接收手环，闭上眼睛，集中所剩无几的精神力。芯片表面泛起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荧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水道里只有滴水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苏然猛地睁开眼睛，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溅在冰冷的墙壁上！她手中的芯片薄片瞬间变得焦黑，如同被烧毁！
“苏然！”钱颢霖惊骇地扶住她。
“没……没事……”苏然虚弱地摆摆手，脸色惨白如金纸，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极度兴奋和震撼的光芒，“捕捉到了……最后一段……残像……是……是关于‘锚点’的……底层指令集和……‘源质’的……逆向分解公式片段！”
虽然只是残缺的碎片，但其价值无法估量！这或许意味着，他们有可能找到干扰甚至逆转“锚点”同步率的方法！有可能找到对抗“源质”的武器！
“还有……”苏然的呼吸更加急促，眼中充满了更大的惊骇，“还有一条……被多次加密隐藏的……日志记录……关于……‘第一次融合实验’……代号……‘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钱颢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内容是什么？！”
苏然的声音因恐惧和震惊而颤抖：“日志显示……三年前的‘夜枭’行动……所谓的‘意外’……根本……根本不是意外！”
“那是‘调律者’派系内斗的结果！是一派试图抢夺另一派的研究成果（也就是你），而故意制造的混乱！那支注射器……是被人做了手脚才爆炸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未完成的‘源质’和破碎的‘银冕’（面具碎片）……强行融入你这个‘容器’，制造一个不受控制的‘变量’，用来打击政敌！”
钱颢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原来……他最大的“变量”和痛苦之源……竟然起源于“衔尾蛇之环”内部的权力倾轧？！
他成了高层斗争的牺牲品和实验品！
而这条日志，无疑是捅向“调律者”之间脆弱关系的、一把最锋利的匕首！
他们获取的，不仅仅是技术证据，更是能引爆“衔尾蛇之环”内部矛盾的……政治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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