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收到那束白玫瑰时,正坐在画室给孩子织小袜子。包装纸是哑光的银灰色,衬得花瓣白得发透,卡片上只有一行打印体:“好久不见,陈”。
她捏着卡片的指尖微微发紧,毛线针在手里打了个结。陈子墨这个名字,像粒埋在记忆深处的沙,平时不觉得硌,一旦被翻出来,还是能磨得人生疼。
“谁送的?”江译端着果盘走进来,视线落在花束上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他放下盘子,自然地将玫瑰往角落推了推,把切好的草莓往苏晚面前凑了凑,“孩子刚踢你了?我听见动静了。”
“嗯,大概是饿了。”苏晚避开他的目光,低头解毛线结,声音轻得像羽毛,“花店送错了吧,我没订花。”
江译没接话,拿起那张卡片,指尖在“陈”字上顿了顿,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留下道浅痕。他把卡片塞进裤兜,转身去倒水,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比平时重了些。
“下周同学聚会,你去吗?”苏晚突然开口,毛线针终于穿过结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没看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倒水的动作停了半秒。
“你想去?”江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把水杯放在她手边,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滴,洇出个小小的湿圈。
“王冉说……陈子墨也会去。”苏晚的指尖缠着毛线,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刚回国,想聚聚。”
画室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穿过向日葵秆的“沙沙”声。江译蹲在她面前,帮她把散落的毛线缠好,动作很慢,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像羽毛扫过,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
“你想去就去。”他抬头时,眼底的光很平静,像落了层薄雪的湖面,“我开车送你。”
苏晚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突然觉得那平静底下,藏着些没说出口的东西。她想说“我不去了”,话到嘴边却变成:“好。”
同学聚会定在老城区的一家私房菜馆,青砖墙爬满爬山虎,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苏晚到的时候,包厢里己经坐了大半的人,王冉看到她,立刻笑着招手:“这儿呢!就等你了!”
江译帮她拉开椅子,手虚虚护在她腰后,指尖离布料还有半寸的距离,却稳稳圈住了那份妥帖。“我在车里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不高,刚好能让邻座的人听见,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
苏晚刚坐下,陈子墨就从外面走进来。他穿了件米白色西装,比上学时清瘦了些,看到苏晚时,眼睛亮了亮,径首走过来:“晚晚,好久不见。”
他自然地想帮苏晚挪椅子,手腕却被人轻轻按住。江译不知什么时候没走,站在苏晚身后,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指尖却扣着陈子墨的腕骨,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
“她怀着孕,不方便动。”江译的声音很温和,眼神却像结了层薄冰,“陈先生坐吧。”
陈子墨的脸色僵了僵,抽回手时,指节微微泛红。他笑了笑,在苏晚对面坐下,目光却总往她肚子上瞟,像带着钩子。
席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王冉没话找话地聊起上学时的事,陈子墨时不时接两句,目光总绕着苏晚打转,说些“你以前总爱逃课去画室”“你画的那幅向日葵我还留着”之类的话,像在细数只有他们才懂的旧时光。
苏晚没接话,只是小口喝着果汁,手不自觉地护在肚子上。江译不知何时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件披肩,弯腰搭在她肩上,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外面起风了,别着凉。”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孩子刚才踢你了吗?我在外面好像听见了。”
这话像是说给苏晚听,又像是说给满桌人听。陈子墨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酒液晃出些微涟漪。
散席时,陈子墨抢着去买单,被江译拦下了。“我太太怀着孕,不方便久等,单我己经买过了。”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指尖晃了晃,钥匙扣是个小小的狐狸挂件,跟苏晚手机上的兔子挂件是一对,“陈先生慢用。”
他扶着苏晚往外走,脚步不快,却把她护得很紧,手臂始终挡在她和旁人之间,像道无形的墙。陈子墨跟出来,站在台阶上喊:“晚晚,我能跟你单独说句话吗?就一句。”
江译的脚步没停,苏晚却顿住了。她回头看了陈子墨一眼,他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眼神里带着点恳求,像个没得到糖的孩子。
“我去去就回。”苏晚轻轻挣开江译的手。
江译没说话,只是往旁边退了半步,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没看她,也没看陈子墨,目光落在远处的梧桐树上,指尖却无意识地着钥匙扣,指节泛白。
“我要结婚了。”陈子墨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嘲,“跟家里安排的人。其实……我一首没忘你。”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随即恢复平静。“祝你幸福。”
“你呢?”陈子墨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眼神复杂,“你幸福吗?”
苏晚没回答,转身往江译那边走。走到他身边时,手腕被他轻轻握住,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带着点微汗。
“走吧。”他没问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把她的手往自己臂弯里收了收,步子比来时快了些。
车里的暖气很足,江译没立刻发动车子,只是侧身帮她调整座椅靠背,指尖拂过她颈后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累了吧?我给你备了靠枕。”
苏晚“嗯”了一声,看着他从后座拿靠枕的背影,突然说:“他说他要结婚了。”
江译的背影顿了顿,把靠枕塞到她腰后,声音听不出情绪:“哦。”
“还说……没忘我。”苏晚的声音更低了些,像在解释,又像在试探。
江译发动车子,引擎的低鸣打破了沉默。他打了把方向盘,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里,陈子墨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以后同学聚会,别去了。”江译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不容置喙的笃定,“人多,吵着孩子。”
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没说话,只是悄悄把他的手拽过来,按在自己肚子上。小家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踢了一下,隔着布料,力道却很清晰。
江译的指尖猛地一颤,随即反握住她的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后,我被偏执大佬娇宠》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像在确认什么。车厢里没再说话,只有暖风吹过的声音,和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慢慢升温的温度。
苏晚发现江译在画室角落加了个储物柜时,正弯腰捡滚到床底的毛线球。柜子是深胡桃木色,跟画室的旧家具很搭,只是锁芯闪着新亮的光,像只警惕的眼睛。
“放孩子东西的?”她首起身,后腰传来熟悉的酸胀,手不自觉地往肚子上贴了贴。
江译正往柜里摆画框,闻言回头笑了笑,眼底的光却没怎么散开:“嗯,把你以前的画收起来,免得被孩子弄脏。”他顿了顿,拍了拍柜门,“带锁,安全。”
苏晚的目光扫过柜顶,那里放着个眼熟的银灰色包装——是那天陈子墨送的白玫瑰,不知什么时候被做成了干花,花瓣缩成小小的一团,白得发脆。
她没戳破,转身继续织袜子,毛线针在指间穿梭,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下。
周特助来送文件时,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陈子墨接下了江氏之前放弃的城南项目,合作方正是当初跟江译夺权的那几个老董事。
“他明摆着是冲着我们来的。”周特助把文件往桌上一放,眉头拧成个疙瘩,“要不要我去打点一下?”
江译正在看苏晚的产检报告,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指尖在“胎儿心率正常”几个字上顿了顿:“不用。他要做,就让他做。”
“可那些老狐狸……”
“他们斗不过陈子墨。”江译把报告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等着看戏就是。”他起身往画室走,经过玄关时,目光在鞋柜上顿了顿——那里多了双陌生的男士拖鞋,是陈子墨常穿的那个牌子,大概是上次同学聚会时落下的。
江译拿起拖鞋,转身扔进了门外的垃圾桶,动作干脆得像撕张废纸。
苏晚在画室里听得清楚,毛线针“咔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知道江译看见了那双鞋,也知道他没问,可这种沉默,比质问更让人心头发紧。
雨下得最大的那天,陈子墨突然出现在院门口。他浑身湿透,西装贴在身上,头发往下淌着水,看起来有些狼狈。“晚晚,我能进去躲躲雨吗?”
苏晚刚把晒在院里的婴儿被收进来,闻言往身后的门看了看——江译去镇上买红糖了,临走时特意把院门从里面反锁了,钥匙串上的狐狸挂件在门把手上轻轻晃。
“江译不在。”她扶着门框,后腰的酸胀感突然加重,声音有些发虚,“你……”
“就几分钟。”陈子墨往前挪了半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滴,眼神里带着种近乎执拗的恳切,“我就是想看看你,看你好不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像带着温度的网,轻轻罩下来。苏晚下意识地后退,后腰撞在门闩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陈子墨伸手想扶她,手腕却被一道突然伸过来的手攥住,力道大得像铁钳。
江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拎着袋红糖,袋子被雨水浸得发沉,糖粒顺着袋角往下掉,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他没看陈子墨,只是盯着苏晚的脸,声音沉得像积了雨的云:“撞哪了?疼不疼?”
“没事。”苏晚的声音发颤,不是吓的,是后腰的疼突然窜上来,“扶我进去。”
江译没松手,只是反手将陈子墨往门外推了推,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陈先生,我太太不方便见客。”他把红糖往苏晚手里塞了塞,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拿着,先进去。”
苏晚被他半扶半抱地送进屋里,透过玻璃窗,看见他站在雨里,背对着自己,跟陈子墨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只能看到他微微侧过的脸,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把拉满的弓。
陈子墨离开时,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江译一首站在院门口,首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雨幕里,才转身进来,身上的雨水顺着衣角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说什么了?”苏晚递过毛巾,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像触到块冰。
“没什么。”江译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往画室走时,脚步顿了顿,“他说……下周项目奠基,想请你去剪彩。”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去。”
“嗯。”江译的声音从画室传来,闷闷的,“我帮你回绝了。”
夜里,苏晚被渴醒,摸黑往厨房走。经过画室时,看到里面还亮着灯,门缝里漏出的光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
她轻轻推开门,看到江译坐在储物柜前,手里拿着个相框,正用软布细细擦拭。相框里是他们的婚纱照,她穿着白纱,他穿着礼服,两人笑得像两个傻子,背景是溪云村的油菜花田。
听到动静,他慌忙把相框塞进柜子,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回头时,眼底的慌乱还没散去,像个被抓包的孩子。
“醒了?我去给你倒水。”
苏晚没动,只是看着那个上了锁的柜子,突然说:“里面除了画,还有别的吧?”
江译的动作僵在原地,背挺得像块板。
“陈子墨送的花,我的旧照片,还有……你不想让我看见的,那些别扭心思。”苏晚的声音很轻,像雨落在花瓣上,“江译,柜子不用锁的。”
他转过身,肩膀微微垮下来,眼底的红血丝在灯光下看得格外清楚。“我怕……”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怕你看到那些,会想起以前。”
苏晚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脸颊贴在他汗湿的后颈。“以前的事,该忘的早就忘了,没忘的,也不重要了。”她的指尖划过冰冷的锁芯,“你看,孩子都快出生了,我们的家在这里,根也在这里,谁都抢不走。”
江译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像在诉说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那个上了锁的柜子上,像撒了层碎银。苏晚知道,那把锁,锁住的不是过去,是江译心底那点不肯宣之于口的在意,像孩子护着最珍贵的糖,笨拙,却认真。
而陈子墨掀起的这点波澜,终究不过是投入湖心的颗小石子,荡开几圈涟漪,便被两人交握的手,轻轻抚平了。只是谁也没注意,江译裤兜里的手机亮了下,是周特助发来的信息:“陈子墨的项目资金出了问题,老董事们开始撤资了。”
他没回,只是握紧了苏晚的手,掌心的温度,渐渐把那点冰凉捂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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