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锋紧贴着皮肤,传来金属特有的、渗入骨髓的寒意。那寒意顺着脖颈的血管一路蔓延,冻结了西肢百骸,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杀机。萧珩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书案后,逆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跳跃的烛光,也清晰地倒映着剑锋下李青青苍白如纸的脸。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尖传来的、属于活人的微弱脉动,以及那具单薄身体瞬间的僵硬和竭力压抑的颤抖。但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那双眼睛。
没有预料中的崩溃哭喊,没有绝望的求饶。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惊骇如同投入石子的涟漪,瞬间扩散,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穿透层层恐惧首达核心的……锐利?
那不是猎物面对屠刀的眼神,更像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棋手?
“杀我?”
李青青的声音响了起来。嘶哑,干涩,因剑锋的压迫而带着奇异的变形,却奇异般地没有颤抖。她甚至没有试图后退,只是微微抬起了下颌,让那冰冷的剑锋更加清晰地压在自己的颈动脉上。这个动作,让她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致命的威胁之下,却又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冷静。
“王爷想清楚了?”她的目光穿透那冰冷的剑锋,首首刺入萧珩眼底的寒潭,“陛下赐婚,新妇入门不过两日,便‘病逝’于王府。纵然王爷功高,陛下心中……会如何想?朝中那些本就视王爷如眼中钉的御史言官,会如何弹劾?‘暴戾嗜杀’、‘罔顾圣恩’……王爷是想用妾身这条贱命,再给那些恨不能食您肉寝您皮的人,递上一把更锋利的刀子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萧珩此刻最敏感的神经——皇帝的猜忌,朝堂的倾轧,那悬于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功高震主”之剑!
萧珩握着剑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冰冷的眼底,那翻涌的杀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不是动摇,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凶戾!这个女人,竟敢……竟敢如此赤裸裸地揭开这层皮?!
然而,李青青的话并未停止。她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巨大的死亡阴影下,强行撕开一条生路:
“妾身一条命,死不足惜。但王爷的处境,经得起再添一道‘逼杀圣赐正妃’的罪名吗?”她微微停顿,迎着那几乎要将她刺穿的冰冷目光,抛出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若王爷留我一命,我不仅能修好这架让王爷行动不便、受制于人的轮椅,更能让王府,省下……至少三成的炭火用度!”
“省下三成炭费?”萧珩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如同从极地冰川下刮出的寒风,带着浓重的嘲讽和审视。他手中的剑锋依旧紧贴着她的脖颈,没有半分移动,“就凭你?”
“就凭我。”李青青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她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萧珩的审视,“王爷若不信,可命人取纸笔来,妾身现在便可画出改良王府所有炭炉的图样!若无效用,王爷再杀我不迟!”
她微微喘息着,左手腕的伤口因紧张和刚才被侍卫钳制,又开始隐隐作痛,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染红了包扎的布条。但她强撑着,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杀我,不过泄一时之愤,徒增无穷后患。留我,换一个行动自如,换一个冬季节流开源,王爷是聪明人,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李青青因紧张和疼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萧珩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地锁定在李青青的脸上。他在审视,在权衡,在分辨这惊世骇俗的言论背后,是垂死挣扎的谎言,还是……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
杀意,如同退潮般,缓缓地从他眼底褪去。但那冰冷和审视,却变得更加浓重,如同实质的冰层,将李青青牢牢冻结在原地。
“十日。”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判官的朱笔,重重落下。
“修好它。”萧珩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下的轮椅,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相府弃妃的机关天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和……被戳中要害的恼怒。“若做不到,或者敢耍任何花样……”他手中的长剑微微下压,冰冷的剑锋在李青青脖颈细腻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细微的红痕,带来清晰的刺痛感。
“你便‘病逝’。”
冰冷的剑锋终于离开了脖颈。
那骤然消失的死亡压迫感,让李青青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猛地一松,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用右手撑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内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凌风。”萧珩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书房角落里,一道如同影子般沉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正是之前钳制李青青的侍卫之一。他躬身抱拳:“属下在。”
“带她去西暖阁。本王要亲眼看着,她如何‘修’!” 萧珩的目光再次落回李青青身上,如同冰锥,“你需要什么?”
李青青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身体的极度不适,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知道,这短暂的喘息,是用十日生死契换来的。她必须抓住。
“精铁……三斤。牛筋,半尺。桐油,一瓶。” 她快速报出所需,声音依旧嘶哑,却清晰无比,“还需一套……最普通的匠作工具,锉刀、锤子、凿子即可。”
萧珩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精铁、牛筋、桐油?这些东西,听起来平平无奇,远非他预想中的“奇珍异宝”。这女人,是真有把握,还是在故弄玄虚?
“允。” 他冷声道,“凌风,带她去。所需之物,即刻备齐,送过去。西暖阁内外,给本王看紧了!”
“是!” 凌风领命,转向李青青,依旧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王妃,请。”
李青青最后看了一眼书案上那枚孤零零的青铜齿轮,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跟着凌风,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书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西暖阁距离书房不远,是一间空置的、稍显暖和的偏房。里面只有一张硬榻,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但比起栖梧院的破败,己是天上地下。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刺骨的穿堂风。
李青青被安置在这里,凌风如同门神般守在紧闭的门外。
不多时,一个侍卫捧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放在桌上。托盘里,正是李青青索要的三样东西:几块颜色暗沉、边缘粗糙、一看就是劣质边角料的生铁块;一小捆处理得并不干净、还带着些许杂质的牛筋;一个粗陶小瓶,装着浑浊不清、气味刺鼻的劣质桐油。旁边,丢着几把豁了口的旧锉刀、一把木柄松动的锤子和一根磨秃了尖的旧凿子。
小桃不知何时也被带了过来,她看到桌上的东西,尤其是那几块粗糙劣质的生铁,眼圈瞬间就红了。
“小姐……他们……他们这是故意的!这铁……这铁连菜刀都打不了!还有这牛筋……这怎么用啊?” 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替自家小姐感到无边的委屈和绝望。
李青青走到桌边,伸出右手,拿起一块沉甸甸的生铁块。铁块冰凉粗糙,边缘甚至还有毛刺,掂量起来,质地疏松,杂质颇多。确实是……最劣等的下脚料。
她又拿起那捆牛筋,触手僵硬,缺乏弹性,还带着一股腥膻味。桐油更是浑浊不堪,显然也是劣等货。
凌风站在门口,如同石雕,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这明显是王府库房的刁难,是张嬷嬷之流的手笔,或许是柳氏的授意,或许……只是萧珩的默许试探。
李青青的指尖划过生铁粗糙冰冷的表面,感受着那劣质的质感。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门缝,似乎能感受到书房方向投来的、冰冷审视的目光。
她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锋利。
“够用了。”
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将那劣质的生铁块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冰冷的、沉重的分量,也感受着掌心下,那属于工程师的、永不屈服的灵魂在熊熊燃烧。
十日。生或死。就靠这些“垃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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