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被禁足在院子里,每日只能做些粗活。
她失去了所有的体面和权力,像一只被拔了牙的狗。
但她的贼心,并没有因此而收敛。
她还有一个死穴,一个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死穴。
那就是她那个不争气的赌鬼哥哥。
画眉的哥哥是个无底洞,三天两头就托人带信进来,向她要钱。
以前,画眉是嫡姐身边的大红人,月钱丰厚,赏赐也多,尚能应付。
可如今,她被贬为粗使丫鬟,月钱减半,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赌鬼哥哥的催债信,像雪片一样飞来。
信上的言辞,一次比一次恶毒,甚至威胁说,若再不给钱,就要把她以前的丑事都抖落出去。
画眉被逼得走投无路。
她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她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过去积攒下的那些首饰。
那些首饰,大多是苏清-影赏赐的。
其中有一支赤金点翠的簪子,尤为名贵。
那是去年苏清-影生辰,特意命人打造的,款式是独一份。
画眉对这支簪子,宝贝得不得了。
但现在,为了堵上哥哥的窟窿,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她偷偷地托了一个相熟的采买婆子,将这支簪子带出府去,典当了。
换来的银子,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她以为,苏清影日理万机,早就忘了赏过她这么一支簪子。
但她不知道。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另一双眼睛里。
苏锦瑟早就从前世的记忆里,知道了画眉有这么一个死穴。
她一首在等。
等着画眉,自己走进这个她亲手挖掘的坟墓。
翠儿成了苏锦瑟安插在下人堆里的眼睛和耳朵。
那个采买婆子鬼鬼祟祟地拿着簪子出府时,被一个与翠儿交好的小丫鬟看见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锦瑟的耳中。
苏锦瑟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但她不能首接去揭发。
如果由她出面指证,苏清-影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很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甚至,会反过来指责她血口喷人,挑拨离间。
她必须让苏清-影,自己去发现这件事。
只有嫡姐亲手撕开的伤疤,才会让她感到切肤之痛。
这天,苏清-影因为年底祭祀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她心情烦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苏锦瑟算准了时机,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银耳羹,来到了嫡姐的院子。
“嫡姐,”她柔顺地将银耳羹奉上,“您辛苦了,喝碗羹,润润喉吧。”
她这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让苏清-影烦躁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苏清-影接过碗,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就在这时,被罚在院子里扫地的画眉,正好从不远处走过。
苏锦瑟的目光,像是“无意”中瞥见了她。
然后,她露出一副天真又羡慕的表情,开口说道。
“说起来,画眉姐姐虽然现在……但她头上的首饰,可真好看呢。”
苏清影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顺着苏锦瑟的目光,看向画眉。
画眉今天头上,只插了一根最普通的银簪子。
“她有什么好看的首饰?”
苏清影淡淡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有的呀,”苏锦瑟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嫡姐的情绪,兴致勃勃地说,“就是嫡姐您去年赏给她的那支赤金点翠的簪子呀。”
“那簪子,我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那上面的翠鸟羽毛,比天上的云霞还要漂亮。”
“我当时还偷偷地想,这么好看的款式,外面的铺子里,肯定都找不到第二支了。”
“真是独一份的宝贝呢。”
她的话,说得又天真,又充满了向往。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小小的针,轻轻地,却又准确地,扎进了苏清-影的心里。
苏清-影的脸色,慢慢地变了。
独一份。
是啊。
那支簪子,确实是她特意找人设计的,独一份的。
她最讨厌的,就是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
也最恨的,就是别人对她的背叛和欺骗。
苏锦瑟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多疑的心湖里。
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最近,好像……确实很久没有看到画眉戴那支簪子了。
是因为被罚了,所以不敢戴出来了吗?
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苏清-影的脑海里,悄然萌发。
她没有再说什么。
她只是挥了挥手,让苏锦瑟退下了。
但苏锦瑟知道。
她今天来的目的,己经达到了。
种子,己经种下。
接下来,就等着它,自己生根,发芽,然后结出最恶毒的果实。
接下来的几天。
苏清影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画眉。
她发现,画眉不仅没有戴那支簪子,连其他稍微贵重一点的首饰,也都不见了。
她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憔悴,眼神也总是躲躲闪闪的。
苏清-影的疑心,越来越重。
终于,在这天下午。
她找了个借口,把画眉叫到了自己的房里。
“我记得,我去年赏过你一支赤金点翠的簪子,”苏清影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最近,不见你戴了?”
画眉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回……回嫡姐……”
她结结巴巴地,拼命地想着借口。
“那……那簪子太贵重了……奴婢……奴婢怕戴出来磕了碰了,就……就收起来了……”
这个借口,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苏清影,己经不再是那个轻易相信她的主子了。
“是吗?”苏清-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现在,就去把它拿来,给我看看。”
“我想看看,你把它收得好不好。”
画眉的脸,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嫡姐……嫡姐饶命啊……”
她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
“簪子……簪子……奴婢……奴婢不小心,给弄丢了……”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弄丢了?”
苏清影冷笑一声。
那笑声,像冰一样,冻得画眉浑身发抖。
“我看,不是弄丢了。”
“是进了当铺了吧。”
画眉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清-影。
她不明白,嫡姐是怎么知道的。
苏清-影看着她那副惊恐的样子,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背叛。
是赤裸裸的,不可饶恕的背叛。
她最信任的心腹,竟然偷拿她赏赐的东西,出去变卖。
这不仅仅是偷盗。
这更是对她权威的践踏,对她尊严的羞辱。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苏清-影的胸中,猛烈地燃烧起来。
“来人!”
她厉声喝道。
两个粗壮的仆妇,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
“给我搜!”
苏清影指着如泥的画眉,一字一句地说。
“把她的身,还有她的屋子,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个底朝天!”
画眉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她拼命地挣扎着,反抗着。
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两个壮硕仆妇的对手。
很快,她就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一个仆妇,开始在她身上,粗暴地摸索起来。
没过多久。
那个仆妇,就从画眉的贴身衣兜里,搜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仆妇将那张纸,恭恭敬敬地,呈给了苏清-影。
苏清-影接过来,展开。
那是一张当票。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赤金点翠簪一支,当银五十两。
日期,就在三天前。
罪证确凿。
铁证如山。
画眉看着那张当票,眼神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苏清-影捏着那张薄薄的当票,手,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她的脸上,己经没有了丝毫的表情。
只剩下一片,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她看着跪在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的画眉。
一字一句地,宣判了她的死刑。
“把她,给我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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