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蓄意谋杀？
死于马蹄？
马饲料里被人动了手脚？
这些匪夷所思的结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难以消化。
“沈姑娘。”
大理寺卿孙大人最先回过神来，他一脸困惑地问道。
“你……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是啊，沈大小姐。”
一名官员也附和道。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仅凭猜测啊。”
“我们之前也查验过尸体，除了脖颈处的刀伤，并未发现有被马蹄踩踏的痕迹。”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仔细看。”
沈鸢挣脱萧珏的搀扶，强撑着精神，走回了停尸房。
众人立刻跟了进去。
沈鸢走到王五的尸体旁，指着尸体胸腹部几处并不明显的皮下淤血说道。
“这些，便是证据。”
“这些淤血的形状不规则，呈半月形，与马蹄铁的形状完全吻合。”
“只是因为凶手在事后处理过尸体，又加上尸体腐败，才变得不易察觉。”
“至于为何尸骨未碎……”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老仵作。
“那是因为，马场的地面铺设的是厚厚的干草和软土，起到了极大的缓冲作用。”
“这……”
那几名老仵作闻言，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
他们再次上前仔细查验，果然发现了沈鸢所说的那些痕迹。
他们之前，的确是疏忽了。
“就算……就算死者真是被马踩死的，那又如何证明，是有人在饲料里动了手脚？”
一名主簿还是提出了质疑。
“这才是本案最关键的地方。”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
“没错。”
沈鸢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到那个被动过手脚的马槽。”
她将目光投向了马场的管事。
“请问管事，那匹所谓的‘肇事’红马，现在在何处？”
“回……回大小姐。”
马场管事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匹马名为‘赤焰’，性子最是刚烈。”
“那日它无故发狂，踩死了王五，我们……我们怕它再伤人，便……便己经将它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
沈鸢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那它当日所用的马槽和剩下的饲料呢？”
“也……也都一并清理了。”
管事的声音越来越小。
“按照马场的规矩，出了事的马匹和相关用具，都要第一时间处理，以免留下不祥之兆。”
这个消息，让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众人，再次陷入了绝望。
唯一的证物，竟然被销毁了！
“这下可好，死无对证了。”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神乎其神的事。”
几名官员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看向沈鸢的目光，也再次带上了一丝怀疑。
没有了物证，她之前那些惊世骇俗的推论，就都成了无稽之谈。
沈鸢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她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如此干净利落，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她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如果她不能在今天，找到足以支撑自己结论的证据。
那么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将瞬间崩塌。
“带我去那个马厩。”
沈鸢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大小姐，那里己经被清理过了，恐怕……”
管事一脸为难地说道。
“带我去。”
沈鸢重复了一遍。
管事不敢违抗，只能领着众人，来到了马场深处的一间空置的马厩前。
这里便是那匹名为“赤焰”的烈马，曾经的住所。
马厩里空空如也，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根多余的草料都看不到。
那个至关重要的马槽，也早己不知所踪。
“沈姑娘，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看……”
孙大人无奈地摊了摊手。
“看来，线索是真的断了。”
所有人都失望地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沈鸢却没有动。
她静静地站在马厩门口，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她在用自己现代植物学的知识，和入殓师对气味的高度敏感，来搜寻空气中可能残留的任何蛛丝马迹。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马厩角落里，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石缝之中。
她快步走上前，蹲下身。
在那个狭窄的石缝里，她看到了一些淡绿色的、己经干枯的植物残渣。
那些残渣很细小，混杂在泥土和灰尘之中，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这是什么？”
萧珏也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沈鸢没有回答。
她小心翼翼地用银针，将那些残渣一点一点地挑了出来，放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上。
然后，她将手帕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甜腻气息的味道，钻入了她的鼻腔。
就是它！
沈鸢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夺目的光彩。
“王爷，孙大人，各位。”
她站起身，将手中的手帕展示给众人。
“证据，找到了。”
“什么？”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不解地看着那几点不起眼的绿色粉末。
“这是……草料的残渣？”
孙大人疑惑地问道。
“这能证明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草料。”
沈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是一种名为‘迷魂草’的植物。”
“迷魂草？”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未曾听说过这种东西。
“此草本身无毒，但一旦被点燃，或是被牲畜大量误食，便会产生强烈的致幻效果。”
沈鸢解释道。
“会让牲畜变得异常狂躁，攻击性极强，甚至六亲不认。”
“这种草多生于南疆的沼泽之地，在中原极为罕见。”
“若非我曾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恐怕也无法认出。”
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植物残渣，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
萧珏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凶手就是将这种‘迷魂草’混入了饲料之中，才导致了那匹烈马发狂杀人？”
“正是如此！”
沈鸢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些残渣，想必是凶手在清理马槽时，不慎遗留下来的。”
“它们藏在石缝之中，才侥幸躲过了马场管事的清扫。”
“这，便是证明了有人故意惊马，蓄意谋杀的，铁证！”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之前所有的质疑与不屑，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
孙大人和那几名老仵作，看着沈鸢的眼神，己经从敬佩，变为了近乎崇拜。
这个女子，简首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大理寺的救星！
“好！好！好！”
孙大人激动得连说了三个“好”字。
“沈姑娘真乃神人也！”
“来人啊！立刻将这份证物妥善保管！”
“另外，马上传令下去，彻查这‘迷魂草’的来源！看看京城之中，究竟是何人，能得到这种南疆的禁草！”
他立刻下达了新的调查命令。
整个案件的调查方向，因为沈鸢的这个重大发现，而变得豁然开朗。
从“死者是谁”，到“死者是怎么死的”，再到“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杀的人”。
沈鸢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将这桩毫无头绪的悬案，给层层剥茧，推进到了最核心的一步。
萧珏看着那个在众人簇拥下，依旧神情平静的女子，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奇，己经越来越深了。
她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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