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骑士”案告破的第三日，京城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城南最有名的青楼“醉仙阁”，其当家花魁，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柳如是，猝死在了恩客的怀中。
此事一出，立刻引得满城风雨，议论纷纷。
而让此事变得更加棘手的，是那位恩客的身份。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户部侍郎周大人家的独子，周公子。
消息传到大理寺，孙大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桩案子，牵扯到朝廷命官，又发生在烟花柳巷这种是非之地，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惹来一身的麻烦。
果不其然，京兆府的仵作还没赶到，户部侍郎周大人，便己经先一步派人来到了大理寺。
来人是周府的管家，态度倨傲，言辞之间充满了威胁之意。
“孙大人。”
周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家侍郎大人说了，公子爷昨夜只是与柳姑娘多喝了几杯，并无他事。”
“那柳姑娘素来体弱，想必是饮酒过量，突发恶疾，才会不幸身亡。”
“此事，纯属意外。”
“还望孙大人明察秋毫，早些结案，也好还我家公子一个清白。”
他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其中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就是要大理寺将此案，定性为“意外死亡”。
孙大人坐在堂上，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叫苦不迭。
户部侍郎虽然官阶不如他，却是朝中有名的实权派，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轻易得罪不起。
可若是就此草草结案，万一其中另有隐情，他这个大理寺卿，也难辞其咎。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大堂之外传来。
“周管家好大的口气。”
“人还没验，案还没查，就先急着来给定性了？”
“莫非，是心里有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鸢一袭素衣，正缓步走进大堂。
她的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靖王萧珏。
“沈……沈大小姐？”
周管家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没想到，这个如今在京城声名鹊起的女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更没想到，她的身后，还跟着靖王这尊煞神。
“参见王爷。”
他连忙跪下行礼，态度比刚才恭敬了不知多少倍。
“起来吧。”
萧珏淡淡地说道，径首走到主位上坐下。
“孙大人，案子是怎么回事？”
孙大人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向萧珏禀报了一遍。
“哦？”
萧珏听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人死在了周公子的怀里，周侍郎却说是意外？”
“天下，可有这么巧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管家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王……王爷明鉴。”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家公子……与此事，绝无干系。”
“有没有干系，不是你说了算。”
萧珏的目光转向沈鸢。
“沈鸢。”
“臣女在。”
“此事，你怎么看？”
他又一次，将皮球踢给了沈鸢。
沈鸢知道，这是萧珏在给她机会，也是在考验她，面对权贵压力时，是否还能保持公正。
她上前一步，对着萧珏和孙大人躬身一礼。
“王爷，孙大人。”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
“死者为大，真相为重。”
“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任何定论，都为时过早。”
“臣女恳请，前往‘醉仙阁’，亲自查验死者遗体。”
“不可！”
周管家立刻尖声反对。
“柳姑娘虽是风尘女子，但也是清白之身，岂能让外人随意亵渎！”
“更何况……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去那种烟花之地，成何体统！”
“周管家是在担心，我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东西吗？”
沈鸢冷冷地反问道。
“你！”
周管家被她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准了。”
萧珏再次一锤定音。
“孙大人，你派人陪同沈大小姐，即刻前往‘醉仙阁’。”
“本王倒要看看，这桩所谓的‘意外’，究竟有多‘意外’。”
“是！王爷！”
孙大人立刻领命。
周管家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阻拦。
“醉仙阁”，三楼，天字号雅间。
这里便是花魁柳如是的香闺，也是她的死亡之地。
房间里依旧保持着案发时的原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和酒气。
柳如是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房间中央的软榻之上。
她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那位涉案的周公子，则面色惨白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边有两名衙役看守。
看到孙大人和沈鸢走进来，他立刻站起身，激动地说道。
“孙大人！我冤枉啊！”
“我真的没有杀她！是她自己……她自己喝着喝着酒，就突然不动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慌乱。
沈鸢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径首走到了软榻前。
她对着柳如是的尸体，微微躬身，以示尊重。
然后，她才缓缓地，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锦被。
锦被之下，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胴体。
然而，当沈鸢的目光，落在柳如是那张绝美的脸上时，她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柳如是的脸色，虽然看起来安详，但她的嘴唇，却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乌紫色。
而且，在她的眼角、鼻翼和耳根处，都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己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外行人或许看不出什么。
但对于沈鸢来说，这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征兆。
七窍流血！
这是……中毒之兆！
“孙大人，请您过来看。”
沈鸢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孙大人和几名仵作连忙围了上来。
“大小姐，有何发现？”
“死者的死因，绝非饮酒过量。”
沈鸢指着柳如是脸上那些细微的痕-迹说道。
“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
“这是典型的七窍流血之症，只是被人为地清理过，所以才不那么明显。”
“她，是被人毒杀的！”
“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名周公子更是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
他语无伦次地叫道。
“我……我跟她喝的是同一壶酒，吃的也是一样的菜！为何我没事，她却中毒了？”
“这……”
孙大人也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沈姑娘，此事可有把握？”
“若真是中毒，为何我等之前派来的仵作，并未发现？”
“那是因为，清理现场的人，手法很高明。”
沈鸢冷静地分析道。
“而且，凶手所用的毒，也绝非凡品。”
“我需要进一步的查验。”
她再次戴上了自己的手套，开始仔细地检查尸体的口腔和指甲缝。
然而，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死者的口腔内没有任何异物残留。
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抓痕或皮屑。
这说明，死者在中毒之后，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便迅速地死去了。
这是一种烈性奇毒。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周管家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看到沈鸢一无所获，脸上立刻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沈大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家公子是凶手，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这便是诬告！是要吃官司的！”
他的话，让在场的大理寺官员们，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也开始怀疑，沈鸢的判断，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了。
“孙大人。”
周管家转向孙大人，语气再次变得强硬起来。
“既然查不出什么，还请大人尽快结案，放了我家公子。”
“否则，我家侍郎大人怪罪下来，恐怕大人您也担待不起！”
赤裸裸的威胁。
孙大人的额头上，再次渗出了冷汗。
他看了一眼沈鸢，又看了一眼周管家，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整个房间的压力，都集中在了沈鸢一个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着她做出最后的决断。
是顶住压力，坚持己见？
还是就此退缩，息事宁人？
沈鸢缓缓地站起身，迎上周管家挑衅的目光。
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退缩，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
“我说过，她是中毒而亡。”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真相如何，不是你家侍郎大人说了算。”
“更不是我说了算。”
她指着那具冰冷的尸体。
“是她，说了算。”
“我今天，一定要让她，亲口说出，是谁杀了她！”
她的身上，迸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之震慑。
周管家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不安。
他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或许真的会成为他们周家，最大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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