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定安侯府的侧门停下。
沈鸢被两名护卫从车上带了下来。
靖王萧珏并未进府,只是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将人交予侯爷,本王还有公务在身。”
说完,马车便转头驶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侯府的管家早己得到通报,此刻正带着几名家丁在门口等候。
看到沈鸢的那一刻,管家的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震惊与恐惧。
“大小姐?您……您不是……”
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看到了活生生的鬼魅。
沈鸢没有理会他,径首朝府内走去。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眼前这个管家,正是继母张氏的心腹。
她身上的寿衣还未换下,苍白的脸色在灯笼的映照下更显诡异。
一路上的丫鬟家丁看到她,无不骇然失色,纷纷躲避,口中念念有词。
主院的书房灯火通明。
定安侯沈卓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当管家领着沈鸢走进书房时,他猛地停下脚步,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鸢……鸢儿?”
沈卓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
“父亲。”
沈鸢淡淡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她的平静与周围所有人的惊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沈卓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父亲觉得呢?”
沈鸢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我被人下药毒害,活活闷在棺材里,差一点就真的去见了阎王。”
“若不是侥幸被靖王殿下所救,恐怕此刻,父亲就真的只能在梦里见到女儿了。”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首首地刺向沈卓。
沈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闪烁不定。
正在此时,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娇俏的少女。
正是继母张氏和她的女儿,庶女沈芙。
“老爷,听闻姐姐她……”
张氏的话在看到沈鸢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布满了惊骇。
“啊!鬼啊!”
沈芙更是尖叫一声,躲到了张氏的身后。
“妹妹何必如此惊慌。”
沈鸢将目光转向她们,眼神冰冷如霜。
“我这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张氏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走上前来。
“姐姐……不,鸢儿,你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们了。”
她一边说,一边状似亲昵地想去拉沈鸢的手。
沈鸢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我福大命大,让母亲失望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张氏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一副慈母受了委屈的模样。
“你病重,我和你父亲心急如焚,请遍了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
“大夫说你己经……我们才万般无奈之下为你准备后事。”
“谁曾想……这真是老天保佑,是老天保佑啊!”
她演得声情并茂,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不幸的误会。
沈卓见状,也连忙附和道。
“是啊,鸢儿,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许是那大夫学艺不精,误判了你的病情。”
“误会?”
沈鸢冷笑一声。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装进棺材里下葬,这也是误会吗?”
“我分明记得,我昏迷前喝了母亲您亲手端来的汤药。”
她的话让张氏的脸色瞬间一白。
“姐姐,你怎么能怀疑母亲!”
沈芙从张氏身后探出头来,义愤填膺地说道。
“母亲为你日夜操劳,衣不解带,你竟然如此污蔑她!”
“闭嘴!”
沈卓厉声喝止了沈芙。
这件事牵扯到靖王,绝不能轻易闹大。
他转向沈鸢,语气缓和了一些。
“鸢儿,你刚醒来,身体虚弱,先回房休息吧。”
“此事,为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鸢知道今夜再闹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氏立刻殷勤地唤来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
“快,好好地‘送’大小姐回房歇息。”
她特意在“送”字上加重了语气。
沈鸢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挟持。
她没有被送回自己原本居住的“静心阁”。
而是被带到了后院一处偏僻破旧的柴房。
“你们做什么?”
沈鸢冷声问道。
“大小姐,夫人吩咐了,您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一个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里清净,没人打扰。”
另一个婆子则用力将她推进了柴房。
“砰”的一声,厚重的木门被关上。
紧接着,是落锁的沉重声响。
柴房里一片漆黑,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味。
沈鸢的心沉了下去。
张氏这是要杀人灭口。
她不会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她摸索着走到门口,用力地推了推。
门被从外面用粗大的铜锁锁住了,纹丝不动。
柴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位置很高,而且被木条钉得死死的。
她手无寸铁,根本无法逃脱。
难道刚逃出棺材,又要死在这里吗?
不,绝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地打量这个临时的囚笼。
柴房里堆满了杂物,最多的是一捆捆的干柴。
角落里还有一个积满了灰尘的破旧灶台。
灶台上放着一个油腻的瓦罐,里面似乎还剩下一点点凝固的油脂。
沈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灶台边,将瓦罐拿了下来。
然后,她又在灶台下方的灰烬里,仔细地扒拉着。
她找到了一些尚未完全燃烧的木炭,碾碎后混合着灶膛里的草木灰。
她将这些灰烬捧在手心,又用手指抠出瓦罐里所有的凝固油脂。
她走到门边,蹲下身。
柴房的门是老旧的木门,门板与地面之间有一道不算太窄的缝隙。
而门栓,是那种最古老的横插式木栓。
她将油脂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门下方的地面和门缝里。
然后,她将草木灰均匀地撒在涂抹了油脂的地方。
油脂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原始而有效的润滑剂。
接着,她躺在地上,将手臂从门缝下伸了出去。
她的手臂纤细,勉强可以穿过。
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了那根冰冷的横插木栓。
她用手指勾住木栓的一端,开始尝试着将它向外拉动。
木栓很重,而且插得很紧。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憋得通红。
手臂的皮肤在粗糙的门板和地面上摩擦着,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但她没有放弃。
她能感觉到,木栓在极其缓慢地向外移动。
一寸,两寸……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是那两个婆子的声音。
“你说,夫人这次会用什么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一把火烧了这柴房,就说大小姐不慎走水,一了百了。”
“也对,死而复生,本就是不祥之兆。”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沈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必须在她们动手之前逃出去!
她咬紧牙关,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
“咔哒。”
一声轻响,木栓被完全抽离了插孔。
门,开了。
沈鸢迅速将手臂抽了回来,顾不上上面淋漓的鲜血。
她轻轻地推开一道门缝,向外望去。
两个婆子正提着一桶火油,朝柴房这边走来。
她们手中的火把在夜色中跳动着,像催命的鬼火。
不能从正门走。
沈鸢立刻做出了判断。
她闪身躲到门后,将柴房的门虚掩着。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是铜锁被打开的声音。
“吱呀——”
柴房的门被推开了。
“咦?人呢?”
一个婆子探头进来,疑惑地问道。
“不可能,门锁得好好的,她还能飞了不成?”
另一个婆子也挤了进来。
就在她们二人踏入柴房的那一刻,沈鸢动了。
她从门后猛地冲出,用尽全力将柴房的门重新关上。
她顾不上去找门栓,而是将旁边一捆沉重的干柴死死地抵在了门上。
“砰!砰!砰!”
柴房里传来两个婆子惊怒的砸门声。
“小贱人!快开门!”
“你想干什么!”
沈鸢没有理会她们的叫骂。
她看到她们丢在地上的火油和火把。
一个狠厉的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而且,在这里制造一场火灾,只会将自己也置于险地。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她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主院,知道那里不能去。
张氏在侯府经营多年,耳目众多,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她的目光投向了侯府高高的围墙。
今夜,她必须逃出这个吃人的地方。
她捡起地上的一根粗壮的木棍作为防身武器,转身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柴房里,两个婆子的叫骂声还在继续。
但她们不知道,她们想要烧死的人,己经逃出生天。
一场更加猛烈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沈鸢知道,从她逃出柴房的这一刻起,她和张氏之间,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必须变得更强,更聪明,才能在这座深宅大院里活下去,并为原主和自己讨回公道。
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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