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定安侯府前厅。
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靖王萧珏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情冷峻，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定安侯沈卓陪坐在一旁，脸色阴沉，坐立不安。
沈鸢则静静地站在厅中，神色平静无波。
厅堂之下，侯府的一众管事仆妇皆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跪在厅堂中央的那个华贵身影——继母张氏。
经过一夜的煎熬，张氏早己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她面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跪在那里的身体微微颤抖。
“王爷，您一定要为臣妇做主啊！”
张氏抢在所有人开口之前，凄声哭诉起来。
“臣妇冤枉！沈鸢她……她是为了夺取侯府的管家权，才处心积虑地设局陷害我！”
“她所说的证物，定是她伪造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与绝望，仿佛真的是被冤枉的无辜之人。
萧珏没有理会她的哭诉，只是将手中的木盒轻轻往前一推。
木盒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停在了沈鸢的面前。
“沈大小姐。”
他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你说这里面，有指证真凶的铁证。”
“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打开吧。”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氏的哭声也戛然而止，死死地盯着那个决定她命运的木盒。
沈鸢伸出手，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盒子里，空空如也。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卓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
张氏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狂喜的大笑。
“哈哈哈哈！空的！竟然是空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沈鸢，状若疯癫。
“沈鸢！你这个小贱人！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伪造证物，欺君罔上！王爷，她这是在戏耍您啊！”
厅下的仆妇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沈鸢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我就说嘛，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证据。”
“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和众人的指责，沈鸢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母亲，您为何如此激动？”
“我从未说过，证物就在这个盒子里。”
“什么？”
张氏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盒子，只是女儿用来引蛇出洞的一个诱饵罢了。”
沈鸢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而真正的证物……”
她顿了顿，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
“在这里。”
她将手帕展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
萧珏的眉头微蹙。
“这是女儿从李嬷嬷指甲缝中取出的香料粉末。”
沈鸢朗声说道。
“李嬷嬷临死前，曾与凶手有过激烈搏斗，这些粉末，便是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
她的话让厅中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张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派胡言！”
她尖声反驳道。
“京城香料种类繁多，光凭一些粉末，如何能断定凶手是谁！”
“更何况……”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不屑。
“我向来只用宫中御赐的‘静神香’，这种来路不明的廉价货色，我怎么可能会用！”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高傲，仿佛这是对她品味的一种侮辱。
“哦？是吗？”
沈鸢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母亲当真不认得这种香料？”
“不认得！”
张氏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
沈鸢点了点头。
她转向萧珏，躬身说道。
“王爷，臣女斗胆，请王爷派人搜查张氏的寝房。”
“放肆！”
张氏还没等萧珏开口，便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沈鸢，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的寝房，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
“母亲如此激动，莫非是心里有鬼？”
沈鸢步步紧逼。
“你！”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准了。”
萧珏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护卫立刻领命，朝着侯府的后院走去。
张氏的身体一软，瘫倒在地，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前厅里落针可闻。
终于，两名护卫回来了。
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雕刻精美的妆盒。
“王爷，这是从张氏卧房的床底暗格中搜出来的。”
护卫将妆盒呈了上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氏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那个暗格是她最隐秘的藏身之处，沈鸢是如何知道的？
沈鸢当然不知道。
但她知道，李嬷嬷知道。
她在祠堂放出的那番话，就是说给那些曾经是李嬷嬷心腹的人听的。
总会有人为了自保，选择出卖旧主，向新主子献上投名状。
“打开它。”
萧珏命令道。
护卫应声打开了妆盒。
妆盒分为两层。
上层放着一些珠钗首饰，光彩夺目。
而当护卫移开上层的隔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层的夹层里，赫然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以及一个精致的香囊。
“王爷请看。”
护卫将两样东西取了出来。
沈鸢走上前，先打开了那个纸包。
一些白色的粉末露了出来。
“这是‘七日断肠散’。”
沈鸢的声音冰冷如霜。
“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中毒者会在七日之内，脏腑衰竭，状似恶疾而亡。”
她的话，让沈卓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氏。
“而这个香囊里装的……”
沈鸢又拿起了那个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倒了出来。
淡黄色的粉末，与她手帕上的，一模一样。
“便是母亲您口中，那种您绝不会使用的‘廉价货色’。”
“不……这不是我的……”
张氏疯狂地摇着头，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种香料，并非用来熏香。”
沈鸢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
“它的作用，是用来遮掩‘七日断肠散’在空气中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特殊气味。”
“两者相伴相生，缺一不可。”
“母亲，现在，您还要说，您不认得它吗？”
沈鸢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张氏的心上。
人证（李嬷嬷）虽死，物证俱在。
再加上她之前矢口否认的说辞，此刻更是显得讽刺无比。
张氏瘫在地上，面如死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相，己经大白于天下。
“来人。”
萧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将张氏带下去，即日起禁足于‘思过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侯府管家之权，暂时交由沈大小姐代管。”
“待此案彻底了结之后，再做定夺。”
他的话，无疑是宣判了张氏的死刑。
虽然没有立刻将她下狱，但禁足和夺权，己经让她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不！王爷！臣妇冤枉啊！”
张氏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却被护卫无情地拖了下去。
沈芙也吓得在地，被丫鬟搀扶着离开了。
沈卓呆立在原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察的恐惧。
前厅里的下人们，此刻再看向沈鸢的目光，己经完全变了。
不再是轻视和嘲讽，而是深深的敬畏。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定安侯府，要变天了。
沈鸢静静地站立在厅堂中央，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
她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夺回府中主动权，只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步。
她知道，张氏背后还有人。
能将手伸进大理寺天牢杀人灭口的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侯府继室能做到的。
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而她，己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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