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逆流者
台风“黑鸦”登陆九州岛的那一刻，晨星号仿佛陷入一片混沌的漩涡。日本暖流的诡异涡旋裹挟着万吨巨轮，螺旋桨在黏稠的水流中艰难转动，航速骤降至冰点。雷达屏幕上，代表风暴的猩红色区域如巨兽獠牙般咬向船只，暴雨倾泻如瀑，甲板上积水瞬间没过脚踝。苏烬攥紧指挥舱的舷窗边框，望着窗外被闪电撕裂的海面——那里正有某种异样的事物在逼近。
“报告！左舷三海里处发现不明漂浮物！”瞭望员的嘶吼声穿透耳麦电流杂音。苏烬眯起眼，透过暴雨模糊的视线，一个轮廓逐渐从混沌中浮现：那是一艘宛如噩梦拼接而成的黑色方舟。废弃邮轮的锈红骨架与某种巨型生物的骨骼融为一体，鲸骨嶙峋的脊椎如龙骨般贯穿船身，苔藓与珊瑚在缝隙间疯长。最令人心悸的是，方舟顶端伫立着一道纤细人影，银发在狂风中逆流飞扬，仿佛与风暴达成某种诡异的共生。
“晨星号，停止前进。”清冷女声穿透风雨，神乐澪的虚影突然出现在指挥舱的全息投影中。少女眼瞳是罕见的琥珀色，却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她周身环绕着淡蓝色波纹，仿佛与海水本身同频共振。“我是逆流者领袖，神乐澪。你们的航路己被母体锁定，继续前行只会沦为孵化场的饵食。”
苏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孵化场——那是母体制造Ω-17变异体的巢穴，晨星号此次任务正是要摧毁其位于日本海的节点。他按下通讯键，声音裹着指挥官的镇定：“证明你的身份，神乐小姐。以及，你所说的‘逆流者’究竟为何物？”
投影中的神乐澪抬起右手，海面骤然沸腾。三头座头鲸从浪涛中跃起，它们腹部布满诡异的紫色纹路，声波从鲸歌中迸发，化作肉眼可见的震荡波纹。苏烬的耳膜刺痛，却清晰听见鲸歌中夹杂着某种频率——正是反Ω-17声波，能瓦解母体控制生物的精神脉冲。
“逆流者，是被母体抛弃的‘失败品’聚集之地。”神乐澪的语调毫无起伏，却字字如刃，“我们体内残留的抗性基因，成为对抗母体的唯一钥匙。而我，是钥匙的锁芯。”她指尖轻点虚空，鲸群瞬间摆尾转向，背鳍划出的水痕竟在风暴中形成短暂的真空带，晨星号因此获得了片刻喘息。
指挥舱内响起压抑的抽气声。苏烬却注意到少女脖颈处一道狰狞疤痕，从耳后延伸至锁骨，泛着幽蓝荧光——那是母体生物标记被强行剥离的痕迹。
“你的条件。”苏烬切断所有杂音，首击核心。
神乐澪的虚影微微倾斜，银发垂落遮住半边脸庞：“鲸群护航至白令海峡，三枚黎明胶囊。作为交换，我会在日本海释放鲸歌抗体带，为你们的爆破行动制造安全屏障。”
黎明胶囊——晨星号携带的终极武器，内含能暂时屏蔽母体信号的高频脉冲。苏烬的拇指着操控台的金属棱角，眼底闪过算计。他转身对副官低语：“启动三号舱加密程序，将追踪芯片嵌入胶囊内层。”动作间，他瞥见少女投影中琥珀瞳深处一闪而过的暗光，仿佛她早己洞悉这场暗中的博弈。
协议达成。当晨星号将黎明胶囊投放至方舟时，神乐澪的指尖轻触金属外壳，追踪芯片的微光在她掌心如萤火虫般闪烁。她并未点破，只是将胶囊收入鲸骨制成的匣中，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苏指挥官，你比我想象中更谨慎。但请记住，在逆流者的世界里，信任与背叛往往只隔着一层鲸歌的波长。”
夜幕降临时，台风“黑鸦”的暴虐达到顶点。晨星号却在鲸群的环绕下奇迹般稳如磐石。十二头变异鲸组成环形屏障，它们的鲸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Ω-17的侵蚀信号隔绝在外。苏烬站在甲板上，望着神乐澪立于方舟之巅的身影。她周身蓝光愈发炽烈，仿佛与鲸群共享着某种古老的神经链路。
“开始吧。”神乐澪仰起头，暴雨冲刷着她银色的发丝。她的声音与鲸歌共振，化作一道撕裂风暴的指令。
刹那间，月光从云隙中倾泻而下。鲸群在月光中跃出水面，座头鲸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银弧，背鳍如刀刃割裂台风雨幕。它们的腹部纹路在月光下泛起紫光，鲸歌迸发出的反Ω-17声波形成螺旋光柱，首刺天际。那场景宛如逆飞的流星群，每道弧线都裹挟着对抗母体的意志。晨星号船员们屏息凝视，有人甚至下意识触摸船舷——鲸群跃起时溅起的水珠竟悬浮在空中，形成一片短暂的反重力领域。
苏烬的耳畔响起神乐澪的低语，仿佛跨越鲸歌传来：“你看，连台风都在为逆流者让路。”他转头望去，少女的身影在蓝光中模糊，唯有那双琥珀瞳灼灼如星。他忽然意识到，她操控鲸群并非仅靠生物脉冲，更像是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灵魂共鸣。
护航持续了整整七小时。当晨星号终于驶入白令海峡的临界点时，神乐澪的方舟开始溶解——鲸骨骨架逐渐分解成磷光粒子，重新融入海水。她最后的身影消失在蓝光中时，苏烬的耳麦收到一段加密频段的留言：“追踪芯片的坐标，我会在抵达日本海时抹除。但记住，逆流者从不欠债，也从不被监控。”
晨星号继续前行，苏烬凝视着雷达上消失的方舟坐标，指尖抚过追踪芯片失效的警示灯。他忽然想起神乐澪脖颈的疤痕——那幽蓝荧光，是否与黎明胶囊的脉冲频率相似？或许，这位逆流者领袖早己将自身化为对抗母体的终极抗体。
月光下的鲸群仍在跃动，它们的轨迹在夜幕中编织成一张反抗的图腾。苏烬知道，这场逆流之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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