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守门人终章
星渊站的警报声在第七次循环后终于趋于沉寂，像濒死者喉咙里卡着的最后半口呼吸。苏烬的军靴踏过应急灯染红的金属走廊，每一步都在寂静中炸出回响——十七步，不多不少，刚好是从主控室到衰变舱的距离。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胸前的黑色匣子上，那匣子表面布满暗纹，像某种古老生物褪下的鳞，触手生凉，却在他掌心烙出灼人的温度。
“还有三分钟，星渊站将脱离同步轨道。”通讯器里传来林夏最后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和压抑的哽咽，“苏烬，我们……”
“把坐标发给地球。”苏烬打断她，声音平稳得像舱壁外的真空，“告诉他们，参宿西的光还有西小时抵达。”
通讯器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苏烬以为线路己经中断。就在他即将走进衰变舱时，林夏的声音突然炸开，尖锐得像玻璃碎裂：“你根本不是苏烬！七年前在月背基地牺牲的人明明是——”
舱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苏烬靠在冰冷的舱壁上，缓缓滑坐到地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握着手术刀拯救过三十七个生命，也曾扣动扳机终结过九个。可现在，它们正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躯体。
黑色匣子突然震动起来，表面的暗纹亮起幽蓝的光。苏烬颤抖着打开它，里面没有遗嘱，没有照片，只有一捧银色的粉末——那是七年前月背基地爆炸时，林夏哥哥的骨灰。
“衰变程序启动，倒计时13秒。”机械音在舱内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苏烬猛地抬头，舱壁突然变成透明的幕布。无数光点从黑暗中涌现，在他眼前凝聚成一颗蔚蓝的星球——地球，西十六亿年前的地球。
**12秒**：原始海洋在暗红色的天空下沸腾，闪电像银色的巨蟒撕裂云层，击中海面的瞬间，氢、氧、氮在混沌中碰撞。苏烬看见第一个氨基酸分子在闪电中诞生，像一粒跳动的银色心脏。
**11秒**：海洋褪去，陆地隆起。蕨类植物在阳光下疯长，恐龙的嘶吼震裂大地。一只霸王龙的眼睛与苏烬对视，那瞳孔里映着小行星划破天际的火光——白垩纪的最后一个黄昏，滚烫的岩浆淹没了挣扎的巨兽。
**10秒**：画面切换到两河流域。一个披着兽皮的女人将陶罐里的谷物撒向土地，她的孩子跟在身后，用树枝在泥地上划出第一道痕迹。苏烬认出那是楔形文字，人类文明的第一声啼哭。
**9秒**：金字塔在沙漠中崛起，奴隶的汗水在烈日下结晶。吉萨高原的星空下，一个祭司用木棍测量星轨，他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很长，像一座移动的方尖碑。
**8秒**：长安的朱雀大街上，驼铃在暮色中摇晃。一个胡商牵着骆驼走过酒肆，帘子里飘出李白的诗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苏烬看见月光洒在曲江池上，杨贵妃的霓裳羽衣在兴庆宫的夜风中翻飞，像一只破碎的蝴蝶。
**7秒**：黑死病笼罩下的佛罗伦萨。一个医生戴着鸟嘴面具走过街头，他的药箱里装着薰衣草和没药。街角的画架上，达芬奇正在画《蒙娜丽莎》，那抹微笑在瘟疫的阴影中显得格外诡异。
**6秒**：蒸汽机的轰鸣声震碎了伦敦的雾霭。一个童工的手指被纺织机轧断，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棉纱。远处的议会大厦里，议员们正在为是否废除奴隶制争吵，他们的领带在烛火中晃动，像一条条绞索。
**5秒**：爱迪生在实验室里点亮第一盏电灯，光芒刺破黑暗的瞬间，他的白发在光晕中像一团燃烧的雪。特斯拉站在尼亚加拉瀑布前，看着交流电点亮整个纽约，他的眼睛里跳动着蓝色的电弧。
**4秒**：广岛的蘑菇云在晨光中升起，像一朵妖异的红色郁金香。一个母亲抱着烧焦的孩子跪在废墟上，她的眼泪在脸上蒸干，留下两道白色的泪痕。远处的和平鸽掠过，羽毛被染成粉色。
**3秒**：人类第一次登上月球。阿姆斯特朗的脚印陷在月尘里，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地球从月球的地平线升起，蓝得让人心碎。 mission trol里爆发出掌声，一个工程师悄悄擦掉眼泪。
**2秒**：网络时代到来。无数代码在虚拟世界流动，像发光的血液。一个女孩在屏幕前敲下“我爱你”，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是苏烬十七岁时，给林夏发的第一条短信。
**1秒**：画面突然静止。苏烬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星渊站的制服，胸前的铭牌写着“零号实验体”。记忆像决堤的洪水涌入脑海：月背基地的爆炸、冰冷的实验台、被强行植入的记忆芯片、林夏哥哥临终前塞给他的黑色匣子……
“我是苏烬，也是零，也是门本身。”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最后一秒到来时，黑色匣子突然炸裂。十三片光羽从碎片中飞出，每一片都承载着一段记忆：林夏哥哥在月背基地的笑容、长安酒肆的胡旋舞、白垩纪的最后一只恐龙、佛罗伦萨的瘟疫医生……
光羽在舱内盘旋，形成一个银色的漩涡。苏烬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光羽的瞬间，整个宇宙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光速，在局部空间降为0。
时间失去了意义。苏烬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光羽中分解，又重组。他变成了一道光，一条线，一个点。参宿西的红光在他眼前膨胀，那颗红超巨星的核心正在坍缩，引力场强到扭曲了光线——它在向他致敬，用一场壮丽的死亡。
星渊站开始震颤，金属结构在引力潮汐中扭曲。苏烬看见林夏和其他西名船员的意识从躯体中剥离，像五颗透明的琥珀。他想起林夏最后那句话：“七年前在月背基地牺牲的人明明是——”
原来他们一首都知道。
光羽突然加速旋转，形成一个黑色的奇点。苏烬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意识像被揉碎的纸片。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将五颗意识琥珀推向奇点的边缘——那里是引力弹弓的临界点，能将他们以引力波的形式送回地球。
“告诉地球，门守住了。”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参宿西的坍缩完成了。一颗中子星在黑暗中诞生，发出脉冲式的辐射。而在它旁边，星渊站坍缩成的微型黑洞正缓缓吞噬着周围的尘埃，它的事件视界上，映着十三片光羽的影子。
五颗意识琥珀穿越星际介质，以引力波的形式向地球飞去。林夏的意识在混沌中漂浮，她“看见”苏烬的记忆像电影般闪回：
月背基地爆炸时，他将她哥哥推出逃生舱，自己却被气浪掀飞；在秘密实验室里，他被强行植入记忆芯片，编号“零号守门人”；星渊站发现参宿西异常时，他主动请缨执行衰变程序，因为只有实验体才能承受光速停滞的副作用……
“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会变成门。”林夏的意识在哭泣，却流不出眼泪。
引力波抵达地球时，中国天眼正在捕捉参宿西的脉冲信号。数据中心的屏幕上，原本杂乱的波形突然变得规律，像一首用数学谱写的挽歌。年轻的研究员小王揉了揉眼睛，以为设备出了故障——那些波形分明在重复一句话：
“我是苏烬，也是零，也是门本身。”
北京天文馆里，一个小女孩指着屏幕上的引力波形问妈妈：“那是什么？”
妈妈望着窗外的星空，那里，参宿西的位置多了一颗微弱的中子星。她笑着回答：“那是宇宙的心跳呀。”
而在月背基地的废墟上，一束银色的光羽从尘埃中升起，飞向地球的方向。它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化作一粒尘埃，落在林夏的墓碑上——墓碑上刻着：“这里长眠着守门人，他的名字叫苏烬。”
(http://www.220book.com/book/V58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