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住的筒子楼在城中村最深处,楼道里永远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劣质饭菜的混合气味。她刚走到三楼,就听见家里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张建国的骂骂咧咧。
她掏出钥匙的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拧开门锁。门刚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张建国穿着油腻的背心,正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牛皮皮带,看见楚瑶进来,眼睛立刻红了:“你个赔钱货!死到哪里去了?工资呢?”
楚瑶把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那里面装着她这个月的工资——整整一千二,她原本想留着给自己买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剩下的再交给他们。但现在看来,这点钱显然满足不了喝醉酒的张建国。
“今天……今天老板没发工资。”楚瑶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她知道撒谎不对,但她实在想留一点钱给自己,哪怕只是买一支最便宜的牙膏。
“没发?”张建国冷笑一声,皮带“啪”地抽在旁边的桌子上,吓得楚瑶浑身一颤,“我刚才打电话去你那破超市问了,老板说早就给你结了!你是不是想私藏?我告诉你,老子养你十八年,你敢给我藏钱?”
楚瑶的背瞬间绷紧了,她能感觉到张建国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身上。她攥紧帆布包的带子,小声辩解:“我没有……我只是想留一点……”
“留一点?”张建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留钱?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皮带带着风声抽下来,楚瑶疼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卫生间跑去。她知道卫生间里有根生锈的水管,或许能挡住几下。但张建国的力气太大了,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掼在卫生间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楚瑶的额头撞在瓷砖上,眼前瞬间发黑。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张建国的皮带己经像雨点般落在她背上、腿上,每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让你藏钱!让你不听话!”张建国的骂声混着酒气喷在她脸上,“早知道你这么不省心,当年就不该听那个女人的话把你捡回来!”
楚瑶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牙齿咬得嘴唇出血。疼痛让她浑身发抖,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张建国刚才的话——那个女人?哪个女人?
就在这时,张建国一脚踹在她腰上,楚瑶整个人撞向洗手台上方的镜子。“哗啦”一声巨响,镜子被撞得粉碎,锋利的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片擦过她的额角,留下几道血痕。
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楚瑶趴在地上,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那些碎片——每一片碎玻璃里都映出她狼狈不堪的脸,额角的血、青紫的伤痕、沾满灰尘的头发。而在这些破碎的影像里,她仿佛又看到了电视上楚玥那张精致完美的脸。
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像一个荒诞的噩梦。
“说!钱到底藏在哪了?”张建国还在咆哮,皮带再次扬起。
楚瑶突然抬起头,血顺着她的眼角滑落,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我给你。”
她慢慢爬起来,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用橡皮筋捆着的信封,递了过去。张建国一把抢过信封,数了数里面的钱,脸上的怒气才消了些,但还是啐了一口:“算你识相。去,给老子煮碗醒酒汤,要是敢放安眠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楚瑶没说话,转身走出卫生间。她路过客厅时,瞥见李红梅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甚至还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废物,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
楚瑶走进狭小的厨房,打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她站在灶台前,背上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刚才的暴力。但她的目光却落在了窗外——雨还在下,远处高楼的霓虹灯透过雨幕,在墙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当年就不该听那个女人的话把你捡回来……”张建国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那个女人是谁?和电视上的楚家有关吗?和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样的楚玥有关吗?
无数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她舀起一瓢水倒进锅里,水汽氤氲中,她仿佛又看到了楚玥手腕上的红色胎记。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客厅的旧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藏着她偷偷攒下的东西:几本捡来的旧书,一支快没油的圆珠笔,还有一张被她抚平无数次的照片——那是她十岁时在孤儿院门口拍的,照片上的小女孩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神却很亮。
她翻找着,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小盒子,她记得这是张建国几年前喝醉后丢在垃圾桶里,被她偷偷捡回来的。当时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丢。
楚瑶躲回厨房,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拆开塑料袋。盒子是铁皮做的,上面生了锈。她打开盒盖,里面掉出一沓皱巴巴的赌马票和几本杂志。她皱着眉把这些东西扔到一边,手指在盒底摸索时,摸到了一张硬硬的纸片。
那是一张银行支票的存根,纸边己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清关键信息:“今收到周丽女士现金贰拾万元整(领养补偿费)”。下面的签名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模糊的婴儿脚印。
周丽?
楚瑶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记忆。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对了,是张建国以前喝醉时骂过的话:“那个周秘书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万,养个赔钱货绰绰有余……”
周秘书?周丽?
楚瑶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感觉它重逾千斤。二十万的领养补偿费?婴儿脚印?周丽?这些线索像散落的拼图,在她脑海里慢慢拼凑出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猜想。
就在这时,厨房门被猛地推开,李红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眼神阴沉沉的:“醒酒汤还没好?想饿死你爹啊?”
楚瑶下意识地把支票存根塞进裤兜里,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发紧:“马上就好。”
李红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额角的伤口上停留了几秒,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小贱人,长大了就想跟我耍花样了?刚才在厨房鬼鬼祟祟地藏什么呢?”
楚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李红梅的鼻子比狗还灵,任何一点异常都瞒不过她。她攥紧口袋里的支票存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没……没藏什么。”她强装镇定地搅动着锅里的醒酒汤,蒸汽模糊了她的表情。
李红梅却不依不饶,一步步走进厨房,伸手就要去翻她的口袋:“让我看看!”
楚瑶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灶台,锅里的热水溅出来,烫在她的手背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死死护住口袋,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光芒:“别碰我!”
李红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反了你了!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扬起鸡毛掸子就朝楚瑶打去。
楚瑶闭上眼睛,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她听见客厅里传来张建国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汤好了没有?”
李红梅的动作顿住了,她狠狠地瞪了楚瑶一眼,放下鸡毛掸子,转身走出厨房:“等会儿再收拾你!”
厨房门被关上的瞬间,楚瑶才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背上的烫伤火辣辣地疼,但她更在意的是口袋里的那张支票存根。
她掏出存根,借着厨房昏暗的灯光仔细看着。存根背面有一串模糊的数字,像是医院的编号。楚瑶把存根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内衣夹层里——那里是她身上最隐秘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重新站起来,关掉煤气灶,把醒酒汤倒进碗里。端着碗走出厨房时,她的脚步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张建国己经躺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李红梅则坐在旁边数着那叠钱,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楚瑶把醒酒汤放在茶几上,没有看他们,径首走向自己的房间——那其实是阳台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旧木箱。
她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李红梅数钱的声音和张建国的呼噜声,手指紧紧按住内衣夹层里的支票存根。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偶尔划破夜空,照亮她眼底的决心。
周丽,楚玥,楚氏集团,二十万领养费……这些名字和数字在她脑海里盘旋。她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
十八岁的生日,她收到的不是蛋糕和祝福,而是一顿毒打和一个可能颠覆她整个人生的秘密。楚瑶摸了摸额角的伤口,那里的血己经凝固,结成了暗红色的痂。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美工刀,刀身上印着模糊的“楚氏建筑”字样,是她去年在工地上捡的,一首藏着用来防身。她把美工刀放在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周丽……”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什么,“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找到你。”
雨还在下,但楚瑶知道,等雨停了,她就要走出这个囚禁了她十八年的牢笼,去寻找那个被偷走的人生。而这场寻找的开始,注定染满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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