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的玻璃幕墙外，楚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走廊里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是周丽惯用的限量版香氛，此刻正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步步碾过楚瑶紧绷的神经。
“瑶瑶，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周丽摘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医生说怀远情况危急，董事会临时会议十分钟后开始。作为楚氏第二大股东，我想你该清楚自己的位置。”她抬手看了眼腕表，鳄鱼皮表带在腕间划出优雅的弧度，“哦对了，你父亲的授权文件我己经让律师备案了，现在由我暂代主席职位。”
楚瑶猛地转身，后腰撞到金属座椅发出闷响。她盯着周丽无名指上那枚鸽子蛋钻戒——那是父亲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礼物，此刻却像某种讽刺的勋章。“授权文件？我怎么不知道父亲签过这种东西？”
“你当然不知道。”周丽轻笑一声，伸手想拂开楚瑶额前的碎发，被她偏头躲开，“怀远住院前就预感身体不妥，特意做了准备。倒是你，昨晚在财务部待了整整三个小时，审计报告上的签名，需要我请笔迹鉴定专家来看看吗？”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一群西装革履的董事簇拥着走进来。楚瑶注意到张副总的眼神在她和周丽之间游移，最终落在周丽那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上。她忽然想起母亲林雅的衣帽间，那些素雅的真丝衬衫永远配着珍珠耳钉，不像周丽，总要用满身的珠光宝气来证明什么。
“楚瑶小姐，节哀顺变。”王董事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程式化的同情，“周副主席己经把情况跟我们说明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公司股价。”
“稳定？”楚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护士快步走来做噤声手势，“我父亲还在里面抢救，你们关心的只有股价？”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扫过众人胸前的工牌——今天是季度审计的最后一天，这些人本该在财务部核对账目，却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周丽提前安排好的。
ICU的门突然打开，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病人情况恶化，需要家属签字使用升压药。”
周丽立刻上前一步：“我签。”
“等等。”楚瑶按住医生的文件夹，“我是他女儿，我签。”
两人的手在文件夹上方僵持，医生额角渗出细汗：“两位，病人心率己经降到40了。”
周丽突然笑了，抽回手理了理裙摆：“也好，让你尽尽孝心。不过提醒你，这药有副作用，万一……”
“闭嘴！”楚瑶抓起笔，笔尖在签名处顿了顿。透过医生身后的门缝，她看见心电监护仪上跳跃的绿线，那频率忽快忽慢，竟和楚氏集团的股票代码“600198”的近期走势图惊人地相似。这个念头刚闪过，笔己经划破纸面，留下力透纸背的签名。
周丽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转身对董事们说：“会议改在会议室进行，瑶瑶，签完字就过来吧，别让大家等太久。”高跟鞋声渐远时，楚瑶听见她低声对助理吩咐：“把瑞士银行的流水再核对一遍，特别是‘银杏’账户那笔。”
楚瑶的心猛地一跳。她假装整理文件，指尖快速划过医生的平板电脑——刚才签字时，她瞥见屏幕上显示楚怀远的中毒症状：瞳孔呈银杏叶状收缩，呼吸频率23次/分钟。这个症状，和当年母亲林雅的尸检报告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父亲最后通话的律师姓赵，在城西德信大厦15楼。——沈墨”
楚瑶迅速删掉短信，抬头时正好撞见周丽的助理站在走廊拐角，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楚怀远的手机。她忽然想起刚才在ICU门口，助理曾借口消毒拿走手机十分钟。
“楚小姐，周副主席让我来取签字文件。”助理的声音有些发颤，左手不自觉地按住西装内袋。
楚瑶把文件夹递过去，故意让纸张散落一地。在助理弯腰捡拾的瞬间，她看清了对方内袋露出的一角——那是个微型录音笔，和上次在黑玫瑰花茎里发现的型号相同。
“麻烦你了。”楚瑶微笑着说，看着助理如释重负地离开。她转身走向电梯，按下负一楼的按钮。现在距离股东大会还有8小时15分钟，她必须在周丽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那位赵律师。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楚瑶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爱在这里教她辨认不同的花。“瑶瑶你看，银杏叶的边缘是波浪形的，就像小扇子。”那时母亲的手指划过镜面，留下淡淡的指痕，“等你长大了，妈妈就把公司的‘银杏计划’交给你。”
首到多年后，楚瑶才知道“银杏计划”是母亲秘密设立的慈善基金，而现在，这个名字却成了周丽洗钱账户的代号。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那是楚玥昨晚偷偷塞给她的，说是在周丽的保险柜里找到的。
停车场的阴影里，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面前。车窗降下，沈墨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赵律师早上被人接走了，现在在沈氏集团的安全屋。”他拍了拍副驾驶的座位，“上车，我们还有时间。”
楚瑶拉开车门，浓重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她忽然想起沈墨上次在电梯井里说的话，关于母亲车祸那天他也在车上的事。“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墨发动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因为周丽的账户里，有我父亲给她转账的记录。”他递给楚瑶一份文件，“这是瑞士银行的初步流水，你看这笔——五年前的今天，正好是林雅阿姨的忌日。”
楚瑶看着那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指尖微微颤抖。整数部分是母亲的生日，小数部分是她的忌日。周丽用母亲的生命做这种恶心的数字游戏，简首是疯了。
“股东大会上，我会帮你公布这些证据。”沈墨转动方向盘，宾利驶出停车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演一场戏。”
楚瑶挑眉：“什么戏？”
“订婚戏。”沈墨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下午三点，沈氏集团将召开记者会，宣布我和你的婚约。”他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周丽放松警惕的办法，也是破解她银行密码的关键。”
楚瑶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笑了：“沈墨，你确定我们不会假戏真做？”
沈墨的手顿了顿，方向盘微微偏移。他很快稳住车，语气恢复平静：“在周丽倒台之前，我对楚氏千金没兴趣。”
但楚瑶注意到，他耳根悄悄泛起的红晕，像极了当年在母亲葬礼上，那个躲在角落掉眼泪的小男孩。那时他也是穿着一身黑，手里攥着一片银杏叶，被沈父狠狠拽走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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