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4日，汉口圣约瑟医院的晨钟敲响第六下。周卫国站在病房窗前，左臂的绷带渗出淡红色。窗外长江泛起鱼肚白，三艘挂着太阳旗的炮艇正溯流而上，桅杆上的观测气球像丑陋的肿瘤悬在半空。
"教官，药。"小栓子端着搪瓷碗进来，刺鼻的中药味立刻充满房间。少年右耳包着纱布——三天前日军炮兵阵地的爆炸震破了他的耳膜。
周卫国一饮而尽，苦得舌尖发麻。他展开当天的《武汉日报》，头版头条写着"我空军昨日击落敌机九架"，但角落里的小字更引人注目："日军第六师团抵近新沟"——距离汉口不足三十公里。
"徐虎呢？"
"在操场训新兵。"小栓子递过皮带，"医生说您还得静养..."
皮带扣啪地一声卡紧。周卫国套上军装时，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但比疼痛更难忍的是紧迫感。现代军事知识告诉他，新沟失守意味着武汉东大门洞开。
操场上的露水还没干。西十名雪豹队员正在练习无声杀人技巧，徐虎单腿跪在沙坑旁示范如何用铁丝勒断哨兵喉咙。新加入的五个补充兵看得脸色发白，有个瘦高个当场吐了。
"太温柔。"周卫国突然出声，"鬼子不会对你们手软。"
所有人瞬间立正。周卫国走到沙坑前，抄起工兵锹："看好了。"锹刃在晨光中划出弧线，精准劈进假人颈椎缝隙，"要听到骨头断的声音。"
新兵们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周卫国转向徐虎："侦察组回来了吗？"
"刚过江。"徐虎指向江岸方向，"说新沟那边多了个奇怪的联队，穿德军制服用日械..."
周卫国心头一紧。这描述让他想起紫金山上的雷达小队。难道竹下俊没死在炮火中？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想起"落雪"手枪在昨晚的行动中遗失了。
上午九时，张治中的副官送来加密电报。周卫国用钢笔刀刮开火漆，译文只有十二个字："新沟电厂存亡关系武汉照明"。
"要我们守电厂？"徐虎凑过来看。
"不。"周卫国点燃电报纸，"是让我们炸了它。"
队员们面面相觑。二十三号推了推眼镜："没有电厂，武汉夜晚就是瞎子..."
"正因为是瞎子，鬼子飞机才找不到目标。"周卫国展开地图，"现代...德国军事理论证明，黑暗对防御方更有利。"
计划迅速制定：徐虎带一队佯攻新沟车站，周卫国亲率爆破组潜入电厂，小栓子负责在长江布置疑兵。出发前，二十三号分发了他改进的"铁西瓜"——这次装的是从哑弹里挖出的TNT，威力足以炸塌钢筋混凝土。
傍晚的细雨给行动提供了掩护。周卫国穿着从日军尸体上扒来的雨衣，带领五名队员沿排水沟接近电厂外围。铁丝网上挂着腐烂的尸体，都是试图偷电的平民。探照灯扫过时，他看清了围墙上的守卫——不是普通日军，而是戴防毒面具的特殊部队。
"荣字1644..."周卫国瞳孔骤缩。这是南京细菌部队的编号！难怪张治中急着要炸电厂，这里恐怕是日军的生化武器储存点。
手势传令下，队员们分散行动。周卫国和二十三号摸到变压器旁，安装第一个炸药包。雨越下越大，电流在湿漉漉的设备间跳跃，发出危险的噼啪声。
"教官，这个剂量够吗？"二十三号小声问。
周卫国刚要回答，围墙突然传来日语喝令。一个军官带着巡逻队朝变压器走来，手电光在雨中划出惨白的光柱。二十三号的手开始发抖，螺丝刀掉在铁架上发出脆响。
"谁在那里！"
周卫国闪电般掷出刺刀，正中军官咽喉。但尸体倒地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其他人，警报立刻响彻厂区。机枪子弹打在变压器上，溅起一串火花。
"提前引爆！"周卫国按下起爆器。
地动山摇的爆炸中，整个厂区陷入黑暗。备用发电机刚启动，就被第二波爆炸送上了天。周卫国借着火光看到骇人一幕——数个储存罐在高温中破裂，黄绿色液体正顺着排水沟流向长江...
"毒气！撤！"
队员们拼命往后山跑。周卫国断后，用缴获的三八式步枪点射追兵。当最后一个队员跳进防空洞时，他却被弹片击中右腿，跪倒在泥泞中。
"教官！"二十三号想冲出来救人。
"执行B计划！"周卫国怒吼着换上最后一个弹夹。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但至少要拖住敌人，让队员们把毒气情报送回去。
追兵越来越近。周卫国靠在炸毁的变压器上，数着剩下的子弹：五发，够带五个鬼子垫背。就在这时，厂区西侧突然响起熟悉的布谷鸟哨——两短一长，是雪豹的联络信号！
机枪火力从侧面扫倒追兵。周卫国抬头，看到徐虎单腿站在围墙缺口处，手里的捷克式喷吐火舌。更远处，小栓子用弹弓把燃烧瓶抛向毒气储存罐。
"走啊！"徐虎一瘸一拐地冲过来架起他。
三人跌跌撞撞冲进树林时，背后升起蘑菇状的毒云。周卫国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是徐虎背上的温度，和远处武汉依然璀璨的灯火...
5月5日，周卫国在野战医院醒来时，整个武汉都在传颂"新沟大火"——神秘的爆炸不仅摧毁了日军毒气库，更让第六师团推进计划推迟了整整一周。病床前放着当天的报纸，头版照片上，蒋介石正在嘉奖武汉守军，全然不知真正的功臣躺在满是脓血的绷带堆里。
"您醒了？"护士惊喜地递过水杯，"有位先生留了这个给您。"
铜质怀表躺在托盘里，表链己经修复，玻璃换成了防震的赛璐珞。周卫国着表盖内侧的刻字，发现多了行小字："雪豹之魂，永夜长明"——落款是张治中。
窗外，五月的暴雨冲刷着武汉的街道。在雨幕掩护下，又一批雪豹队员正潜入敌后。这场以血换时间的残酷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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