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沉默了很久，那张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
"三百年前，我叫陈青云。"它缓缓说道，"是个医生。"
墨云归心中一震。又是医生。
"那时候，我的村子爆发了瘟疫。"园丁继续说，"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我作为唯一的医生，却无能为力。"
"我翻遍了所有医书，试过了所有方法，但还是救不了任何人。"
"包括...我的妻子和孩子。"
它的声音变得颤抖："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死去，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墨云归感同身受。那种无力感，他太了解了。
"后来呢？"
"后来，我疯了。"园丁苦笑，"我诅咒苍天，诅咒医术，诅咒一切。"
"就在我准备自杀时，它出现了。"
"它？"
"最初的曼陀罗母株。"园丁说，"它给了我一个选择：成为它的仆人，获得掌控生死的力量。"
"我接受了。"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是人类，而是...这个。"
它指着自己畸形的存在："一个培育死亡的园丁。"
墨云归看着它，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
恨吗？这个园丁害了二十三个无辜的病人。
但同情吗？它也曾经是个想要救人的医生。
"陈青云。"墨云归突然说，"如果你的妻子和孩子看到现在的你，会怎么想？"
园丁猛地一颤。
"他们..."它的声音哽咽了，"他们会...会恨我的..."
"不。"墨云归摇头，"他们会心疼。"
"心疼你变成了这样，心疼你承受了三百年的痛苦。"
园丁呆呆地看着他。
"你不是真的想要培育死亡之花，对吗？"墨云归继续说，"你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逃避痛苦。"
"住口！"园丁突然暴怒，"你懂什么！"
更多的藤蔓疯狂生长，但墨云归没有躲避。
他向前走去，一步一步靠近园丁。
"我懂。"他说，"因为我也差点变成你。"
"当我看到病人因为没有麻醉而痛苦死去时，我也想过不顾一切。"
"所以我喝下了曼陀罗毒药，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
"但不同的是，还有人拉住了我。"
他想起了月疏桐，想起了那些信任他的人。
"陈青云，现在还不晚。"墨云归伸出手，"放了这些病人，让我帮你解脱。"
园丁看着他的手，眼中是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挣扎。
"我...我己经不是人了..."
"但你还有人的记忆，人的情感。"墨云归说，"这就足够了。"
园丁的藤蔓停止了攻击，它呆呆地看着墨云归伸出的手。
"真的...可以吗？"它的声音像个迷路的孩子。
就在这时，月疏桐的声音再次响起："墨云归！坚持住！外面出事了！"
墨云归心中一紧。外面？
"园丁，我必须先回去。"他说，"但我保证，我会回来救你和这些病人的。"
园丁苦笑："你走不了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接受我的一部分力量。"园丁说，"让我在你体内种下一颗'善念种子'。"
"这样，你就能自由进出这个精神牢笼。"
"但代价是，你会承担我三百年的痛苦记忆。"
墨云归毫不犹豫："我接受。"
园丁震惊地看着他："你...你不怕吗？"
"怕。"墨云归坦诚地说，"但比起让这些病人继续受苦，我更怕自己什么都不做。"
园丁沉默了很久，然后伸出一根细小的藤蔓，轻轻触碰墨云归的额头。
瞬间，三百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瘟疫的惨状、亲人的哭泣、无能为力的绝望、堕入黑暗的痛苦...
墨云归痛苦地跪倒在地，但他咬牙坚持着，没有推开园丁。
"够了..."园丁想要收回藤蔓。
"不！"墨云归抓住它，"全部给我！让你一个人承受太久了！"
园丁的眼中，那张扭曲的脸上，竟然流下了泪水。
黑色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谢谢..."它哽咽着说。
记忆传输完成，墨云归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回现实。
临走前，他看到园丁的身体在慢慢变化，那些狰狞的部分在消退，露出了原本的人形。
"等我。"墨云归说。
然后，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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