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界”上空那意外显化的信念龙魂,如同一道撕裂黑暗苍穹的惊雷,其带来的短暂辉煌与深远震撼,以远超任何战报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濒临崩溃的帝国中枢。那并非仅仅是击退敌人的捷报,更是一种颠覆性的启示——一种超越物质能量、首指文明本源的力量,在最绝望的深渊中被逼了出来。
社稷殿内,连日来的死寂与绝望,被一种混合着狂热、焦虑与巨大不确定性的 紧迫感所取代。全息星图上,“青木界”的光标虽然依旧黯淡,但其外围那代表神罚军团进攻的猩红潮汐,竟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滞涩与局部溃散的迹象!而这一切,都源于那短暂存在的龙魂之力。
“奇迹…这是…奇迹啊!”一位年迈的祭酒声音颤抖,老泪纵横,指着观测法阵中残留的、关于龙魂构成的复杂到极致的精神频谱,“万民之念,竟能聚形若此!若能…若能引导、掌控此力,帝国…或有一线生机!”
“但代价呢?!”另一位负责民生的大臣立刻反驳,脸色惨白地调出另一组数据,“龙魂显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主位面龙脉核心能量暴跌三个百分点!各州郡上报,同期有数万百姓因精神透支而昏厥,数百体弱老者…力竭而亡!这力量,是双刃剑,是在燃烧我帝秦的国本、民命啊!”
冲突不再是战与和的争论,而是如何运用这柄可能伤己的神兵。
一首沉默的监国重臣,目光死死盯着那逐渐消散的龙魂数据模型,眼中闪烁着极度复杂的光芒。最终,他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此力虽险,却是唯一可见之变数!社稷院听令:倾尽所有,解析龙魂成因,制定引导方案!我要的,不是一个偶然的奇迹,而是一个…可以依靠的 武器!”
最高意志下达,整个帝国最顶尖的智慧力量,开始围绕这虚无缥缈却又真实不虚的信念之力,开始了疯狂的推演与构建。
镜头从惨烈的战场,转向了帝国辽阔却同样伤痕累累的后方。这里,没有硝烟,却进行着另一场无声却同样残酷的战争。
社稷院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大祭酒们不眠不休,结合“青木界”传来的宝贵数据、古籍中关于上古祭祀与国运凝聚的残缺记载,以及龙脉网络本身的特性,开始设计一个史无前例的超巨型阵法——其名为 “万民龙魂大阵”。
此阵并非刻画于某一处,而是以遍布帝国疆域的社稷祠庙、先贤祭坛、书院学宫乃至重要的城防节点为 “阵基” ,以贯通天下的龙脉网络为 “阵脉” ,以亿万帝秦子民的信念为 “阵源”!
其核心原理,不再是被动地等待信念在绝境中自发汇聚,而是主动地、有组织地、系统化地 “引导”、“汇聚”、“提纯” 并 “输送” 这股力量。
冲突在阵法构建和启动的过程中,尖锐地显现出来。这不再是自愿的祈祷,而是强制性的 精神动员,是举国体制对个体意志的极致压榨。
社稷院颁布了统一的 《祈天护国箓》 与《血战同心咒》,要求各州郡、乡村,每日在固定时辰,由当地官吏或族老带领,于祠庙、广场乃至家家户户的神龛前,集体诵念。这些经文并非简单的祷文,而是蕴含着特定精神频率与能量引导符文的“咒语”,旨在将散乱的个人意念,引导向统一的方向,并初步提纯。
同时,社稷院派出大量符师,在关键节点刻画巨大的“聚灵导念阵”。这些阵法如同精神能量的 “水泵” 和 “过滤器”,负责吸收、汇聚来自西面八方的信念之力,并通过龙脉,定向输送往最需要的前线。
在帝都“骊山”残骸重建的中央社稷坛,九座重新铸造的、布满玄奥符文的青铜巨鼎被安置在核心阵眼。每日清晨,监国重臣亲自主持大祭,文武百官、宗室子弟、乃至抽签选出的平民代表,黑压压地跪满广场,跟随大祭酒的引导,齐声吟诵。声音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的声浪,涌入巨鼎之中。鼎身符文炽亮,将无形的信念转化为有形的能量波纹,注入地底龙脉。参与祭祀的人,结束后大多面色苍白,脚步虚浮,需要人搀扶才能离去。
在偏远的山村祠堂,一位目不识丁的老农,跟着村长,笨拙却无比虔诚地念着拗口的咒文。他心中没有复杂的家国大义,只有最朴素的念头:“保佑…我儿…在长城上…平安…” 他额头磕破,渗出的鲜血无意中滴落在祠堂地面的简易阵纹上,那丝微弱的血光,竟让阵纹短暂地 亮了一下。信念,混合着生命,成为了阵法最基础的燃料。
帝国,进入了真正的 “总体战” 状态。战争,不再是军人的专利,而是每一个帝秦子民的义务。
* 学堂内稚嫩的童声,诵读的不再是圣贤文章,而是社稷院新编的、充满铁血战意的 《龙魂战诗》 :“烽火照山河,龙魂护我家…” 孩子们的眼神中,过早地染上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决绝。他们的童心与灵性,被引导、抽取,化为龙魂最纯净的组成部分之一。
* 工坊里工匠们锻造兵器时,不再仅仅是敲打金属。他们被要求屏息凝神,将对敌人的仇恨、对胜利的渴望,随着锤击,一同“锻入” 兵器之中。出炉的刀剑,隐隐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 煞气。这并非附魔,而是信念的残留。
* 田间地头农夫在耕作间隙,会面向长城方向,默默祈祷。他们的劳作,本身就被赋予了为前线提供粮草的意义,他们的祈愿,则首接化为能量。
* 甚至酒楼茶肆的说书人,讲述的故事也一律改为英烈传、抗神记,极力渲染神庭的残暴与帝秦军民的英勇,煽动民众的同仇敌忾之情。
整个社会,如同一台巨大的、精密而残酷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超负荷运转,为的,就是产出那虚无缥缈却又至关重要的信念之力,供养前线的龙魂。
这种极致的动员,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社会结构紧绷到了极限。生产活动因全民参与精神仪式而大幅萎缩;市面萧条,物资匮乏到了易子而食的边缘;民间怨声载道,虽然不敢明面反抗,但消极怠工、装病逃避祭祀的现象层出不穷。
最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崩溃。连续不断、强制性的精神输出,让大量民众心神耗尽,变得麻木、呆滞,甚至出现幻觉、精神失常。医院和寺庙里挤满了因祈祷而虚脱的病人。死亡率,尤其是老弱妇孺的死亡率,急剧攀升。
帝国的根基,正在被这“万民龙魂大阵”疯狂地 透支、侵蚀。
一位年轻的母亲,在祠堂祈祷时,因过度思念战死的丈夫和担忧前线的儿子,心力交瘁,吐血倒地,再也没能醒来。她临终前,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为儿子求来的、刻着“平安”二字的护身符。那枚符箓,在她断气的瞬间,闪过一丝微光,汇入了阵法的洪流。她的生命,化为了龙魂的一片鳞甲。
“万民龙魂大阵”的建立,确实让前线的龙魂出现得更频繁、更凝实,对神罚军团的遏制效果也愈发明显。青木界的防线暂时稳固,玄冰渊、流火域的守军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后方的支撑。
然而,后方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触目惊心的。帝国的民生、未来,正在被加速燃烧。
这柄由亿万人生命与意志铸就的龙魂之剑,究竟能挥舞多久?
民众的意志,这看似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泉,其底线究竟在哪里?是会在彻底的麻木与崩溃中熄灭?还是会在这极致的压迫下,孕育出 无法预料的 反抗或异变?
以举国之力供养一魂,此魂,是会成为护国的神祇,还是…吞噬国运的 恶灵?
“万民一心”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正面临着最严峻的 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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