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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七元五角的黎明

小说: 山风与方程式   作者:伊普达琳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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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七元五角的黎明

冰冷的墙壁如同巨大的冰块,吸吮着她脊背上最后一丝微弱的体温。腰背深处那沉重的铅块感,在药效(或许是心理作用)下,似乎被一层薄薄的、冰冷的麻木所覆盖,但每一次试图挪动身体,那铅块便骤然苏醒,爆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剧痛,如同被重锤狠狠砸在腰椎上,冲击波瞬间扩散至西肢百骸!喉咙深处依旧是粗砂纸打磨般的灼痛,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刮擦血肉的剧痛和浓重的铁锈腥甜,提醒着她身体的千疮百孔。

饥饿感,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盘踞在她空荡荡的胃袋深处。它不再狂暴地撕咬,而是以一种更磨人、更绝望的方式,缓慢而持续地收紧冰冷的蛇身,勒得她心慌气短,阵阵虚脱般的眩晕袭来。胃壁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像冰冷的针尖在腹腔内反复刺扎。

额头的伤口在麻木中隐隐传来的胀痛和火辣辣的感觉。膝盖和手肘的擦伤在冰冷灰尘的包裹下,持续散发着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她蜷缩在楼梯拐角那片最深的阴影里,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去,成为这绝望结构的一部分。怀里,那堆冰冷的“碎片”——笔记粗糙变形的封面、草稿纸冰冷卷曲的边缘、搪瓷缸子坚硬冰冷的缸体——依旧紧紧抱着,如同溺水者抱着最后的浮木。它们硌着她的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楚,却也成了维系她摇摇欲坠意识的冰冷锚点。

楼梯间外,城市的喧嚣并未因深夜而彻底停歇。远处工厂排气扇沉闷而永不停歇的“嗡嗡”声,像垂死巨人的叹息,穿透冰冷的墙壁,成为这片死寂空间里永恒的背景噪音。偶尔,楼上或楼下会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痰音的咳嗽声,或者沉重的关门声,又或者孩子夜啼的尖锐哭嚎,短暂地撕裂夜的沉寂,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和噪音吞没。

昏黄的灯泡在楼梯上方散发着浑浊的光线,无力地渗透到拐角的阴影里,将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颗粒映照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微小的、绝望的幽灵在无声地飘荡。光线缓慢地移动着,在地面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和麻木中粘稠地流淌。意识在冰冷的黑暗边缘反复徘徊。放弃的念头,如同冰层下永恒的暗流,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身体内部那点微弱的、求生的本能和怀里这些冰冷的“碎片”暂时压制。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片冰冷的黑暗和沉重的铅块彻底吞噬时,楼梯间外,一种新的、更清晰的噪音,穿透了工厂的嗡鸣和城市的底噪,钻进了她的耳蜗。

是脚步声。

沉重的、带着回音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是许多人的。混杂着,由远及近。

紧接着,是铁门被粗暴推开时发出的、刺耳的“吱嘎——哐当!”声!那声音如此熟悉,正是宏达印刷厂那扇巨大铁皮大门的声音!

脚步声变得更加清晰、杂乱,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带着浓重疲惫和麻木的交谈声、咳嗽声、吐痰声……是下夜班的工人们回来了!

李优多蜷缩在阴影里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是吴师傅他们!

他们会从这里经过!

他们会看到她!

看到她这副狼狈不堪、蜷缩在楼梯间角落、如同垃圾般的模样!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上头顶!烧得她脸颊发烫(尽管皮肤冰冷)!她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恨不能将自己彻底缩进墙壁的缝隙里!深潭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楼梯上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的皮鞋、胶鞋踏在水泥楼梯上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空洞而响亮的回响!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浓重的机油味、汗酸味、还有印刷厂特有的油墨粉尘气息,随着人群的靠近,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她这两天在地狱般的工厂里所有的痛苦记忆!

她死死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怀里那堆冰冷的“碎片”中!笔记粗糙的封面摩擦着她额头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她毫不在意!她只想消失!只想让这些人看不见她!她甚至屏住了呼吸,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妈的,累死老子了……”

“周扒皮今天又扣老子一块……”

“赶紧回去躺会儿,骨头都散了……”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工人们麻木疲惫的交谈声、抱怨声清晰地传来,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和底层生活的沉重喘息。脚步声杂乱地从楼梯上方经过,踩踏着冰冷的水泥台阶,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优多蜷缩在拐角的阴影里,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幽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几道目光扫过她所在的角落。那目光或许带着一丝惊讶,或许带着一丝漠然,或许带着一丝底层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怜悯和了然……但没有任何人停留。没有任何人出声询问。脚步声只是略微顿了一下,便继续沉重地向下,朝着各自冰冷狭窄的“巢穴”挪去。

如同潮水涌过礁石,短暂的喧嚣过后,楼梯间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浓重的机油、汗酸和油墨粉尘的气息,还在空气中弥漫,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狼狈和不堪。

巨大的羞耻感并未随着人群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像冰冷的毒藤,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依旧僵硬地蜷缩着,深潭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眼前冰冷肮脏的地面。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和血痂,留下冰冷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工厂那永恒不变的“嗡嗡”声,还在固执地低鸣。

身体的剧痛、饥饿、冰冷、疲惫……所有的不适在巨大的情绪冲击后,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瞬间变得更加清晰和难以忍受。胃里那条冰冷的毒蛇再次开始收紧,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慌的虚脱感。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喉咙干裂灼痛。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深潭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空洞、疲惫,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被反复捶打后、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必须动。

她需要食物。最便宜的食物。

她需要缓解这该死的饥饿和虚弱。否则,她撑不到天亮,更别说去印刷厂。

她挣扎着,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将怀里那堆冰冷的“碎片”——笔记和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挪开,放在旁边相对干净些的角落。动作牵扯着腰背的剧痛,让她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

然后,她双手紧紧攥住那个冰冷的、伤痕累累的搪瓷缸子。缸体上新鲜的伤痕和边缘狰狞的豁口,硌着她溃烂的掌心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她用尽全身力气,借助墙壁的支撑,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再次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冰冷的地面上“撬”起来!

这个过程比上一次更加痛苦和漫长。身体的疲惫积累到了极限,腰背的铅块仿佛重了百倍!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般的剧痛!汗水如同打开了闸门,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和血痂,疯狂涌出!破碎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拐角回荡。当她终于再次以那种佝偻着腰背、双腿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扭曲姿态勉强站立时,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地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急促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窜。

她不敢停留。身体的平衡脆弱得如同薄冰。她抱着那个冰冷的、空荡荡的缸子,一步,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痛苦地,再次朝着楼梯下方挪动。目标是——弄到一点能填肚子的、最便宜的东西。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腰背的剧痛随着每一次重心转移而清晰地传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用血腥味对抗着眩晕。楼梯陡峭的角度对她此刻的身体来说,是巨大的折磨。她只能死死抓住冰冷的铁质扶手,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上去,极其缓慢地、一级一级地向下挪动。每一次落脚,膝盖都传来欲裂的胀痛!

终于,挪到了一楼。昏暗的走廊里弥漫着更加浓重的霉味、尿臊味和隔夜饭菜的馊味。她茫然地站在走廊中央,像一只迷失在钢铁森林里的受伤幼兽。去哪里弄食物?她口袋里的七块五毛钱,是最后的堡垒,绝不能轻易动用。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暗的走廊里艰难地搜寻。走廊尽头,靠近公共厕所的地方,那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依旧滴着浑浊的水滴。旁边的水泥水池肮脏不堪。她看着水池边缘破损处积着的、发黄的污垢,胃里一阵翻搅。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走廊另一头,靠近垃圾通道口的地方。那里堆放着几个住户扔出来的黑色垃圾袋。其中一个袋子似乎破了口,露出一些腐烂的菜叶和……半个被压扁的、己经发硬的馒头?

饥饿感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引爆!强烈的生理需求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尊严!一股巨大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踉跄着扑了过去!顾不上腰背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顾不上那垃圾袋散发出的浓烈馊臭味!她颤抖着、沾满油污和血迹的手,如同鹰爪般,猛地伸进那个破口的垃圾袋里!

指尖触碰到冰冷、粘腻、带着腐烂气息的菜叶!她用力拨开!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个冰冷、坚硬、表面己经风干发硬的馒头!它被压得扁扁的,沾满了不明污渍和腐烂的菜汁!

她死死地抓住它!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将它从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袋里扯了出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和馊酸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强烈的恶心感瞬间顶到喉咙!胃里翻江倒海!

她看着手里这个冰冷、肮脏、散发着恶臭的馒头。它像一块刚从污水中捞出来的石头。胃里的毒蛇疯狂地勒紧!饥饿感在疯狂地叫嚣!吃掉它!吃掉它就能活下去!

尊严?羞耻?在生存的本能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行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冲动!颤抖着、沾满污垢的手,将那个冰冷肮脏的馒头,送到干裂出血的唇边!

她不敢咀嚼。

她只是用牙齿,狠狠地撕咬下一小块!

冰冷!坚硬!如同嚼蜡!带着一股浓烈的馊酸味和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了上来!

“呕——!”她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弯下腰!剧烈的干呕瞬间爆发!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每一次剧烈的干呕都如同重锤砸在腰背上,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呕了好一阵,才勉强缓过气来。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她看着手里那个被咬了一小口的、依旧散发着恶臭的肮脏馒头,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跌坐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怀里的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掉在脚边。她看着那个肮脏的馒头,又看看脚边冰冷的缸子,再看看口袋里那仅存的七块五毛钱……

巨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淹没了她的胸口,扼住了她的喉咙!身体的剧痛、饥饿、疲惫……所有的不适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溃烂的伤口!尖锐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愤怒!

她猛地抬起头!深潭般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神绝望、痛苦,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被反复践踏、被逼入绝境后、近乎毁灭般的疯狂执念!

她不再犹豫!

用尽全身力气,她挣扎着再次站起(尽管身体剧烈地摇晃)!她不再看那个肮脏的馒头一眼!她弯腰,捡起脚边那个冰冷的、伤痕累累的搪瓷缸子!然后,攥紧了口袋里那仅剩的七块五毛钱!一步,一步,一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朝着筒子楼外那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街道走去!

街道上行人稀少。清冷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浑浊的工业废气味道。她佝偻着剧痛难忍的腰背,抱着冰冷的空缸子,像一个移动的、散发着油墨、汗臭和绝望气息的幽灵,在空旷冰冷的街道上缓慢而痛苦地挪动。

目标——街角那个简陋的油条摊子。

金黄色的油条在油锅里翻滚,发出“滋滋”的声响。滚烫的豆浆在铁桶里冒着白色的热气。香气比昨夜更加浓郁,更加具有穿透力,像无数只小手,死死抓住她空荡荡的胃袋!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再次疯狂地咆哮起来!

她挪到摊子前。摊主是一个系着油腻围裙、脸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正动作麻利地捞着油条。

“老板……”李优多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被油锅的“滋滋”声淹没,“油条……多少钱一根?”

“五毛!”摊主头也没抬,洪亮地回答。

李优多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叠被汗水浸透、沾着油污和血渍的、皱巴巴的纸币——那张五元,两张一元(其中一张非常破旧),还有那张五角。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里面抽出一张破旧的一元纸币。

“两根……油条。”她将纸币递过去,声音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微微发颤。她不敢看摊主的眼睛。

摊主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李优多苍白憔悴、沾满污垢血痂的脸,扫过她身上那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旧T恤,扫过她怀里那个破旧不堪、空荡荡的搪瓷缸子,眼神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但他没说什么,接过钱,随手扔进旁边一个敞口的铁皮钱盒里,然后用长长的竹筷子夹起两根刚炸好的、金黄油亮的油条,用一张粗糙的草纸随意地包了一下,递了过来。

“给。”

李优多颤抖着接过那包着油条的草纸。滚烫的温度瞬间透过粗糙的草纸传递到她的指尖!那的、带着油脂香气的温度,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身体的冰冷和麻木!

她甚至来不及道谢(或许根本没想到),抱着冰冷的缸子,攥着那滚烫的油条,如同抱着稀世珍宝,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挪回了筒子楼那个冰冷肮脏的楼梯拐角阴影里。

她瘫坐下去,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震得她又是一阵剧痛和眩晕。她急促地喘息着,看着手里的东西。

她迫不及待地、几乎是撕扯般地打开那张粗糙的草纸!两根金黄油亮、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油条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的色泽,那滚烫的温度,那扑鼻的香气……瞬间让她本就疯狂的饥饿感达到了顶点!

她顾不上烫!顾不上脏!也顾不上怀里那个冰冷的缸子!她颤抖着,抓起一根油条,狠狠地、近乎贪婪地咬了一大口!

“唔!”

酥脆!滚烫!带着油脂的焦香和面粉的麦香!

滚烫的食物瞬间填满了口腔!烫得她舌尖发麻!但她毫不在意!那久违的、带着油脂香气的、扎实的食物触感,那滚烫的温度滑过灼痛喉咙的感觉……如同甘霖洒在龟裂的土地上!瞬间驱散了胃里那条冰冷的毒蛇!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满足感和……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狼吞虎咽!大口地撕咬着!滚烫的油条烫得她首吸气,眼泪都烫出来了,但她依旧疯狂地咀嚼着,吞咽着!每一口都带着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掠夺感!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咀嚼食物时发出的、清晰的“咔嚓”声!

一根油条很快被她囫囵吞下。胃袋被滚烫的食物填充,带来一种久违的、沉甸甸的踏实感。饥饿感被暂时压了下去。她喘息着,看着手里剩下的另一根油条和那张沾满了油渍的草纸。

她犹豫了一下。强烈的食欲在疯狂地叫嚣,让她立刻吃掉第二根。但理智(或者说,对明天更深的恐惧)强行按住了这股冲动。

不能吃完。

要留下一些。

给明天。

她强忍着巨大的诱惑,颤抖着,用那张沾满油渍的草纸,小心翼翼地将剩下那根金黄油亮的油条重新包好。动作缓慢而笨拙,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然后,她将它极其珍重地、塞进了怀里那件同样肮脏不堪的旧T恤最里面的位置,紧贴着滚烫的皮肤。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根油条滚烫的温度和坚硬的触感。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急促地喘息着。额头的汗水混合着油条的热气,在她脸上流淌。口腔里还残留着油脂的香气。胃里那块滚烫的食物,正缓慢地释放着热量,驱散着身体的冰冷,也带来一丝微弱的、近乎虚幻的慰藉。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那个冰冷的、空荡荡的搪瓷缸子。缸体上新鲜的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边缘的豁口像一个无声嘲弄的嘴。

她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钱——那张五元,一张一元(破旧的),还有那张五角。一共六块五。

六块五。

一根油条。

和明天未知的、更加残酷的搏杀。

她将冰冷的缸子再次紧紧抱在怀里,连同胃里那块滚烫的食物和怀里那根同样滚烫的“储备粮”。身体内部的剧痛似乎被食物的热量稍稍压制了一些?额头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膝盖和手肘的擦伤还在提醒她。

她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深潭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楼梯上方那浑浊的光线。瞳孔深处,那被绝望灰烬覆盖的余烬里,一丝被反复践踏、被现实反复捶打后、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用最后六块五和一根油条换来的、极其微弱的、带着油脂香气的生存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绝望的深夜里,顽强地、微弱地……摇曳着。

她在等待。

等待那必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黎明。

等待身体里那点滚烫的食物转化为支撑她再次走向炼狱的、最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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