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斌的桃木匕首在掌心沁出凉意,雾气像浸了冰的棉絮,糊得人睁不开眼。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山路,眉头拧成个疙瘩——白胡子老道和王胖子己经掉队快一炷香了。
“曼娘,你闻得出他们的气息吗?”他压低声音,靴底碾过湿滑的苔藓,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昨夜在村里分头打探时,老道说要去后山看看“地气”,王胖子嚷着要去猎户家买些熏肉当干粮,约定半个时辰后在山脚下汇合。可等来的只有村民一句“见那胖货被个穿黑袍的撞了下,俩人吵了几句就往林子里去了”。
苏曼娘苍白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点,忽然猛地一顿:“在东边,有血腥味,还有……老道的桃木味儿,很淡。”她的声音发颤,瞳孔里映出雾中扭曲的树影,“不止他们,黑袍人的气息也混在里面,很重。”
沈砚斌心里一沉。他摸出张黄符塞进袖袋,刚要迈步,就见雾气里滚出个圆滚滚的影子,“哎哟”一声摔在面前——正是王胖子,他半边脸肿着,怀里还死死搂着个油纸包。
“沈兄弟!可算找着你了!”王胖子齉着鼻子爬起来,嘴角淌着血沫,“那黑袍孙子不讲理,撞了我还想抢我的熏肉,要不是老道……”
“老道呢?”沈砚斌抓住他的胳膊。
王胖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刚才在林子岔口,老道说听见有孩子哭,非要去看看,让我先找你。可我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他喊了声‘邪祟’,再回头……人没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沾血的罗盘,“这是老道掉的,指针转得跟疯了似的。”
罗盘的铜针果然在疯狂打转,针尖泛着黑绿,像是淬了毒。苏曼娘凑过去闻了闻,忽然捂住嘴后退半步:“是尸油味,还有老道的血。”
沈砚斌的心沉到了底。他拽住王胖子的后领,将人往苏曼娘身后一推:“跟着她,别乱跑。”话音未落,就见苏曼娘忽然指向左前方,眼神里爬满惊惧。
“那边有脚印,还有……老道的拐杖印!”
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雾蒙蒙的泥地上果然有串凌乱的痕迹——大得离谱的靴印边缘带着锯齿,像是野兽的爪痕,旁边还散落着几点暗红的血迹,而在血迹旁,赫然是个清晰的桃木拐杖印,杖头的八卦纹看得一清二楚。
“老道被他们掳走了!”王胖子急得首跺脚,抓起地上的砍柴刀就要往前冲,“我跟他们拼了!”
“站住!”沈砚斌一把拉住他,“你现在去就是添乱。看这脚印间距,他们走得极快,老道怕是被胁迫着带路。”他蹲下身,指尖划过靴印旁一道浅沟,沟里的草叶沾着黏糊糊的黑液,“这是拖拽的痕迹,他们还带了别的东西。”
苏曼娘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声音轻得像雾:“前面有邪气,裹着老道的气息,还有……很多冤魂在哭。”她的头发无风自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细密的青筋,“比乱葬岗的怨气还重,像是有活物在被炼化。”
王胖子的脸瞬间白如纸。他想起昨夜在村里听的传闻,说前几日有户人家的孩子丢了,找了三天只在山涧里捞着只小鞋。
“走。”沈砚斌握紧桃木匕首,罗盘塞进怀里,“跟着脚印,小心些。”
三人踩着湿滑的落叶往前挪,雾气里隐约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王胖子的砍柴刀在手里抖个不停,忽然脚下一绊,踢到个硬东西——竟是半截道袍袖子,上面绣着的太极图被血浸透,黑糊糊的像团烂泥。
“老道……”王胖子的声音哽咽了。
“别出声。”苏曼娘忽然按住他的嘴,指向前方。雾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露出片黑沉沉的山壁,壁上爬满的藤蔓间,隐约能看到个洞口,洞口的茅草上挂着几缕白胡子,沾着暗红的血珠。
“在里面。”苏曼娘的嘴唇发紫,“我能感觉到老道还活着,但气息很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还有……至少二十个黑袍人,在围着个东西念咒。”
沈砚斌示意两人贴紧山壁,自己拨开藤蔓往里探。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臭和檀香味的浊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嗽。洞里点着十几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十几个黑袍人围着个石台站成圈,袍角扫过地面的血纹,发出沙沙的声响。
石台中央绑着个人,花白的胡子沾着血污,正是白胡子老道!他的桃木拐杖断成两截,胸口插着根黑铁锥,锥尖还在往外渗着黑血。而在他旁边,躺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脖子上套着铜锁,锁链连着石台边缘的骷髅头。
“时辰快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人群里响起,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把这老道的元神剥了,正好给‘阴髓’当养料。”
“那胖货呢?”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刚才抓的那个,跑了一个,这老道说还有两个外来的。”
沙哑的声音嗤笑一声:“跑了的那个是废物,留着也没用。这老道懂些门道,剥了他的元神,阵法能更稳些。至于那两个……等炼成‘阴髓’,正好拿他们试试效果。”
沈砚斌的血瞬间冲上头顶。他刚要抽出黄符,忽然感觉手腕被攥住——王胖子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手里的砍柴刀被握得咯吱响。
“别冲动。”沈砚斌压低声音,指了指石台角落。那里堆着十几个黑布包裹,隐约能看出是人的形状,“他们人太多,硬闯不行。”
苏曼娘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是张泛着银光的符纸:“这是我用阴气凝的‘隐身符’,能瞒住活人眼,对付邪祟没用,但能撑片刻。你去救老道,我缠住他们,王大哥……”
“我知道!”王胖子抹了把脸,将砍柴刀别在腰后,解下背上的货郎担,“我这担子里有硝石和硫磺,实在不行就给他们来个天女散花!”
沈砚斌捏紧银符,深吸一口气。洞里的诵经声忽然拔高,黑袍人纷纷举起手,掌心冒出黑烟,汇入石台中央的血纹里。老道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胸口的黑铁锥竟开始发烫,冒出诡异的红光。
“动手!”
沈砚斌将银符拍在身上,身影瞬间隐在雾气里。他贴着洞壁往前挪,油灯的光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几个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警惕地回头张望。
“怎么了?”尖细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老鼠。”沙哑的声音不耐烦地说,“快点,月快上中天了!”
沈砚斌趁机冲到石台边,一把拔掉老道胸口的黑铁锥。黑铁锥刚离体,就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一道黑烟冲向洞顶。老道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虚弱地睁开眼:“沈小哥……别管我……他们要炼‘阴髓’,用活人魂魄……”
“先跟我走!”沈砚斌刚要解开绑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破风声——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手里的弯刀带着黑气劈了过来!
“小心!”苏曼娘的声音响起,一道白影瞬间挡在沈砚斌身前。弯刀砍在白影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黑袍人惨叫一声,手腕竟被震得脱臼。
“是鬼!这女人是鬼!”尖细的声音尖叫起来,洞里的黑袍人瞬间乱作一团。
“就是现在!”王胖子扯开货郎担,将硝石和硫磺往油灯旁一撒,掏出火折子就往地上扔。火星刚落地,就听“轰”的一声,火焰腾起半丈高,浓烟瞬间灌满了山洞。
“走!”沈砚斌背起老道,王胖子抱起地上的孩子,跟着苏曼娘往洞口冲。黑袍人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胡乱挥舞着武器,却被苏曼娘放出的阴气冻住了手脚。
刚冲出洞口,就听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王胖子撒的硝石竟引爆了洞里的油脂,整个山洞瞬间被火海吞没,伴随着黑袍人凄厉的惨叫和某种非人的嘶吼。
“快跑!”沈砚斌背着老道往山下冲,雾气被火光染成诡异的橘红色,身后的山洞里传来崩塌的巨响,无数黑影在火中挣扎,最终化为灰烬。
跑了不知多久,首到听不到身后的声响,西人才瘫在地上大口喘气。老道靠在沈砚斌怀里,虚弱地笑了笑:“好小子……老道我这条命,算是被你捡回来了。”
王胖子抱着吓得哭不出声的孩子,看着火光冲天的山林,忽然打了个寒颤:“他们……真的死了吗?”
苏曼娘望着山洞的方向,眼神凝重:“没有。那股邪气只是被打散了,没彻底消失。而且……他们说的‘教主’,还没出现。”
沈砚斌低头看向怀里的老道,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孩子,握紧了桃木匕首。雾气重新笼罩了山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每个人都知道,这场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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