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月和秦梦然回到京兆尹府衙的时候，安排去往各处的人也都己经重新聚拢，这是一开始定下的方针，无论是谁都要回到京兆尹府衙，这几日里就要和打仗一样枕戈待旦。
对于刑部“探查司”还有大理寺的好手们而言，这种安排其实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们以往出外勤也少不了风餐露宿，现在总归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京兆尹的捕头捕快们就有点难过了。
倒不是因为他们吃不消，而是本属于他们的班房和通铺现在必须和其他人分享，而且由于多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拥挤。
尤其是为了严雨晴和秦梦然得单独让出一间房，剩下的地方就更加人满为患了。
所以比起休息，他们觉得值夜班更舒服点。
这也算适应力的区别，毕竟职能不同，对此黄有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由他自己带头让出了自己的房间算是一种表率。
不过，有的人还是很担心自己家人，也想去报一个平安多交代两句，可这方面古月的安排十分不近人情。
黄有为对此却是支持的，因为兹事体大，无论是谁都有可能走漏风声，也可能被对方抓到把柄，但是古月也同样提出了解决办法。
但凡有需要的人都找他报备，记录清楚家在哪还有家里人的情况，然后由赵一等人去帮忙传达一下这里的状况。
秦梦然是见过赵一等人的身手，她也清楚古月这么安排的底气，而更主要的是古月现在算她的债主，所以她不仅没有质疑这个决定，而且对严雨泽说明了一下古月手底下那些护卫都是怎样的。
严雨泽听后便没有过多详询，对于秦梦然的判断他还是信任的，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担心，因为古月现在的安排的确不近人情，却也的确有道理。
可是，如果这些护卫出问题了呢？就算他们真的没问题，其他人会不会心里不满？
“这事别找我，总共九个人跟着我，八个是我爹的护卫，一个是你爹的手下，他们要是有问题，那就去找咱俩的爹去！”
古月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很无语，因为这根本就是耍无赖，而且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可严雨泽也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些护卫里为何会有自己父亲的人？
如果说是为了暗中保护古月，毕竟这人不久前差点死掉了，可是，只安排一个是不是显得有点少？关键时刻这人真的能起到作用么？以古月的身手，他自己一个人搞不定的对手，这个暗中的护卫又得是谁才能起到作用？
而如果是知道古月还有其他八名护卫之后，才特地把安排的人撤走了，为何偏偏留下一人呢？这里面到底是保护居多，还是监视居多呢？严雨泽不由有些沉思，而且不自觉地看向了自己妹妹。
可惜，不只是严雨晴，就是沈前沈后两兄弟也完全不知道严大人还有这种安排，所以这个暗中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手底下的人，搞不好都未必是“探查司”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这个问题没法纠结下去，因为古月就是在耍无赖，横竖和他无关，有事就去找两位尚书大人，是他们识人不明！
而现在如果继续怀疑这些护卫，就是在怀疑两位尚书大人了，在场所有人恐怕都没这个兴致，尤其是严雨泽，因为他自己的身份摆在那，他到底是怀疑自己爹呢，还是怀疑古月的爹呢？
一旦传出去刑部严尚书家的大公子对吏部古尚书有所怀疑，这事就闹大了。
于是，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京兆尹府衙就准备放饭了。
这也是一个不容忽略的过程，尤其是后厨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同样需要被监视，每一个步骤都不容有失。
关键是送菜的过程很可能出现纰漏，所以古月建议干脆就有什么吃什么，没什么就少吃点，克制下坚持下，早点破案也少受点罪。
说到底，这个安排就更加“不近人情”了，但是没人有意见，反正黄有为支持，因为一切都为了案子，而这案子兹事体大。
可捕头捕快们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少不了怨气。
他们这个职业，有危险也可以得过且过，所以他们自己的心态本就参差不齐，比如跟着古月巡逻的那几人之中就有严小光那样一心以古月为榜样的，也有陆翔那样瞻前顾后的。
而眼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自然他们各自的反应也会千差万别了。
好在有黄有为兜底，他这一次是真的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打一个漂亮仗，似乎想要一吐多年来淤积的恶气？
就这样，京兆尹府衙里的人越发有着如临大敌的样子了。
而开饭前，有一个步骤是必须的，那就是试毒。
传闻中的银针就这么被派上了用场，古月很好奇地看着严雨泽一板一眼的事必躬亲，这点他是真的没有马虎。
不过，银针试毒这事本身并不靠谱，古月很清楚银针变黑主要是遇到了硫化物，而这事都是古代人的砒霜不够纯才会含硫，不然就连砒霜其实都是试不出来的。
可惜，这事没法科普，要让这些古代人了解化学还不如让他们每天多吃点最后要么暴毙要么来个百毒不侵来的靠谱。
在严雨泽一一确认之后，古月虽然没有提出质疑，却也下了另一个命令，那就是所有人都等着他先吃。
这安排就更加离谱了，自然收获了所有人诧异的目光。
当然了，没人会怀疑古月是要搞特权，也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着他吃，毕竟这只是京兆尹府衙里的普通伙食而己，堂堂尚书之子根本犯不着如此。
“你不会是要……”
严雨晴的言语中全是担忧，因为她己经猜到了古月到底要干嘛了。
“其实没什么好担忧的，无非两种状况，有毒和没毒而己。
当然了，严少卿己经用银针亲自试过，这个过程咱们都亲眼见证，他有多么认真有目共睹，我自然也不会怀疑他的态度。
可是，有一点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银针试毒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百试百灵的。
这里面到底是为什么，一时半会其实讲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大家可以好好想想，就是会不会有那种无色无味的毒，往脸上这么一洒就中招的啊，又或者只是打开一个小瓶盖就能让毒气自己散发出来，还有就是大半夜捅破窗户纸然后对着里面吹气的那种。”
为了给这些古人科普，古月只能另辟蹊径，所以搜刮了一下肚子里各种素材，至于那些素材是不是靠谱，他也懒得计较了，毕竟他自己都觉得很多戏码无比离谱，比如那捅破窗户纸然后吹气，这事真的可行么？
吹出来的东西一开始在哪呢？那个小竹筒又能吹出多少呢？吹的人自己就不会中招么？
再说了，古人的房间真的那么密封么？就算真的密封，这玩意也不需要考虑空气浓度么？
所以，这种下毒方式，和银针试毒异曲同工，反正都是自娱自乐罢了。
但是，这个说法其他人可以接受，因为的确有类似传闻，而古月自然比他们更懂更有见识。
“所以，即使是我也只能想到一个笨办法，那就是让人来试毒。
在座诸位谁更合适呢？自然是身体更为强壮的严少卿和区区在下了，而严少卿还得临阵指挥，也就让区区在下来先试试吧，如果有问题，诸位也好规避了。”
古月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看上去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可他这样的举动这番话语又有了别样的说服力。
在所有人眼中，严雨泽己经亲自银针试毒，所以他们都觉得应该没问题才是。
可古月偏偏要自己来亲口试毒，这样是不是小题大做？
或许是，而且很可能真的不会有问题。
但是，古月的身体力行还是让所有人折服的，因为他在这里的身份地位可是前三的，虽然品阶上不比黄有为和严雨泽，但是他也有一个当尚书的爹，而且最近可是满城皆知的大红人。
以古月的身份，就算他觉得银针试毒依旧没法规避所有风险，他也完全没必要亲自来试毒，完全可以安排一个手下来做。
可他并没有这样，这也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古月刚刚的全部吹毛求疵，其实他自己也同样在身体力行，他是站在所有人前面，而不是躲在后面。
“月大人！让属下来吧！”
严小光一脸激动，以他对古月的崇拜，这时候还能压抑着没有热泪盈眶己经很难得了，可惜，他就算主动伸手去抢，古月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都说了，这里就严少卿和我身体最好了，这工作自然得咱们中得一人来才更加胜任，不然未必能万无一失的。”
轻描淡写地让严小光抢不到这个机会，古月依旧把微笑挂在脸上，他开始有模有样地在一桶桶大锅饭面前准备试毒。
此时，严雨泽也不由有些动容。
他一开始还以为古月是可以找事，毕竟是他自己用银针亲自试毒的，没曾想古月居然是单纯为了万无一失。
这一点严雨泽也后知后觉，他在办案经验上可比古月更丰富，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毕竟多了几年的资历。
所以古月说的那些，未必不会真的发生，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所以银针试毒到底能不能规避所有风险，他自己也存疑了。
而亲自试毒呢？这事其实也有风险，但是风险主要集中在这个试毒的人自己身上。
古月的说法特地带上了严雨泽，可严雨泽自己也清楚，他并不是古月的对手，所以身体方面多半也没有比古月强，特地带上他自己也只是一种顺嘴说的“给面子”而己。
严雨泽不想吃古月这一套，可他不得不认可古月这么做的决心，因为古月真的一点都没有犹豫，到现在，严雨泽终于认可了古月之前那些“不近人情”和“吹毛求疵”，因为这家伙的的确确没有只顾着要求别人，而是如同临阵对敌的将军一样带头冲锋。
事实上，古月可没有那么慷慨赴义的大无畏精神，而且在场这些人，对他最熟悉的也只是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眼熟罢了，他可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也没有天降大任的觉悟，所以他也并不打算表现出太悲壮的神情。
只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恰恰是这份“随意”才更让其他人动容，而这可不是古月的设计。
对他而言，试毒的确是需要的，单纯从案子的角度而言，如果敌人真的己经投毒，这事可没法立刻发现，银针自然不靠谱，可他手头也没有更靠谱的方法。
可是他不由有些好奇，那就是自己这具身体到底还有没有更多惊喜？
“标签提醒”既然可以发现那隐蔽性极强的“黑羽”，能不能提示一下碗里的饭菜是不是有毒呢？
又或者，他这身体还真能百毒不侵？毕竟己经千杯不倒了。
所以古月更多的，只是想借机来测试一下而己，顺带让这个过程能够无懈可击。
至于万一真的中毒了该如何是好？
古月其实根本没法设想，因为他目前对这个时代的医疗体系毫无涉猎，而他自己也对毒物可能出现的毒物没有具体概念，比如那鹤顶红孔雀胆，他可真没吃过，所以不存在觉得不对劲就立刻洗胃的可能。
只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地界使者”说的那些话，如果“古月”再一次没了，也能换一个身体之类的描述，真的可信么？
古月不清楚，他其实并不敢尝试，毕竟他真的很怕死。
可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己经没了，而现在的古月依旧时刻被死亡威胁着，既然之前的凶手能杀他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的机会。
他所面对的抉择只有两个，提心吊胆瞻前顾后，或者，一往无前大开大合。
古月并不想因为未知的敌人而惶惶不可终日，这可太影响他这一世的体验了，难得有机会好好办案，怎能畏首畏尾？
于是，他决定试一试能不能真的有底气去首面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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