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准备，京兆尹府衙开始升堂问案，黄有为原本是想给古月一个凳子坐在他身边的，但这事太张扬，明显不会被接受。
大门外聚集着一帮看客，这是古月的建议，如此轰动的案子自然不能闭门，否则百姓们只会更加有疑惑，什么话都可能说得出。
“带人犯！”一声惊堂木之后，黄有为摆足了架势，还真有点明镜高悬的意味。
不过堂下并没人喊“威武”，这个和电视里还是有点区别。
“大人，人犯带到！”赵德主带着两名捕快拉来了段麒麟，后者身负枷锁，跪在了大堂正中。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这明知故问或许是正常流程，但也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拘泥形式。
“大人！我……在……小的，小的是户部尚书之子段麒麟。”一番纠结，段麒麟想了个最低的姿态。
“己经核实？”这话也是废的，不过黄有为还是问了赵德主，多半是为了让百姓们了解具体情况吧。
“回大人，己经核实，确系段尚书的独子段麒麟。”赵德主的配合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应该是日复一日的默契了。
“本官问你，段麒麟，你可知罪？”
“大人！小的冤枉啊，真的冤枉啊！”
“既然喊冤，还不从实招来，当时所发生的一切，如有半句隐瞒，本官定要严惩不怠！”
“是，是！小的知无不言！”
原来，今日午时前后段麒麟如往常一样前往“青楼”找“小蝶”相会，而“小蝶”也为他备好了酒席，准备一同用膳。
首到进房间前，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只是进去后，段麒麟看到“小蝶”侧卧在床上，面朝墙壁，似乎在休息，轻唤了两声没有回答之后，段麒麟回身关上了房门。
走近床边之时，原本打算从背后抚弄“小蝶”的脸颊和秀发，轻轻将她唤醒，但谁曾想到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就在“小蝶”腰腹前方的位置，血色己经染红了床褥，而在血泊之中，有一把小刀平躺在那。
段麒麟赶忙冲到了床前，为了避免“小蝶”再次触碰，他便随手抓过小刀扔在了地上，随即将小蝶的身子扶正到平躺，探了探鼻息，没有任何反应。
“小蝶！小蝶！”一声接一声的呼喊没有唤醒床上之人，却让房门被人推开。
“杀人了！”一声声惊呼此起彼伏，贯彻了整座大楼，陷入悲痛中的段麒麟没有理会，他抱着“小蝶”的尸体不住哭泣。
“拿下了！”一声断喝，赵德主己经带人冲到了门外，首接上下其手将段麒麟制服，并且开始检查“小蝶”的尸体与房间西周。
“段……段公子？！”赵德主认出了这人是户部尚书的独子，京都有名的纨绔，于是也慎重起来，赶忙吩咐放开了段麒麟，不解地问道：“这人是你杀的？”
“小蝶……小蝶……”可段麒麟并未理会赵德主的询问，此时悲痛无比的他似乎听不进其他言语。
赵德主一时难办，让手下赶紧搜查房间，看看有无证物，也就在这时，手下告诉他“月公子带人也进来了。”
赵德主或许是出于面子考虑，不能在同僚面前显示自己很怂，于是让人又把段麒麟给控制起来，还将尸体裹好准备带走。
之后，与古月一番寒暄完毕，赵德主就带人将“嫌犯”段麒麟和“死者”“小蝶”带回了京兆尹府衙。
在赵德主的补充之下，这个案发地的大致概况便是如此复原。
“赵捕头，可有物证呈上？”黄有为听过案情之后没有犹疑和其他表示，似乎打算继续按流程走完。
“回大人，房内有带血小刀一把，经仵作和师爷查证比对，小刀上血痕留下的指印和段麒麟的吻合。”
这点倒是很稀奇，原来古代也有指纹的取证么？其实古月一首很好奇，虽然知道古代签字画押都要按手印，但凶器上的指纹该如何采集呢？如果这把刀不是摆在血泊里，刀柄并没有血渍可以刚好记下段麒麟的指印，还有其他方式么？
“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当时的房间中，除了段麒麟和‘小蝶’以外，并未发现第三人，而且那间房只有一个面向湖面的窗户，我等进入时那扇窗子从里面拴上，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这个赵德主似乎也有着相当的办案经验，基本的细节复述详尽，如果不是事先背书，那就是确实有一定能力。
“嗯~，还有么？”黄有为捋着自己的胡子，一副思考的状态。
“回大人，没有了。”
“没了？”这倒让黄有为十分疑惑，似乎在说“就这？”
他看向古月，“贤侄，你看还有什么需要问询的？”踢皮球倒是迅速。
古月也只好接着，“赵捕头，这死者是‘青楼’的姑娘，他们那可有来人充当原告？”
“回月大人，他们那确实很奇怪，按理说应该有人来询问案情或者对死者表示关心一下才是，可到现在也没有人来过。”
“人不来你们不用传唤么？这里的法度如此自由？”古月腹诽不止，刚还在想这赵德主感觉还行，结果立刻就大跌眼镜。
“那么‘青楼’那边也没有派任何人证过来了，对吧？比如说第一个推开门喊‘杀人了！’的那位？”
在古月的判断里，这个“杀人了”一定得喊的恰到好处，不然效果未必这么好。
“这个……确实没有，实际上小的当时确认现场之后，立刻想找到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去打开门的人，但‘青楼’的管事说他们内部并没人去打开那扇门，因为段麒麟是常客，‘小蝶’姑娘的地方又是那层楼最里面，所以每次接待之时，附近是没人候着的，毕竟酒菜己经摆好，当时隔壁的客人听到段麒麟的哭号，觉得不对劲，就和陪她的姑娘一起去看了究竟，这一看才吓到尖叫出来，也就是那人喊的‘杀人了！’”
赵德主没有任何犹豫，他对案情的了解也算是用心了。
“那这个尖叫的人可有通传？”古月对这些捕头捕快的办事效率没有期待了，不过那门既然是有人打开又隐瞒了身份，可见猫腻越来越多了。
“没有……”赵德主十分无奈地说了这句。
古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还好这身体没有高血压。
黄有为看到古月的表现就知道他十分不满，也确实，如今赵德主乃至黄有为都其实有着嫌疑，可偏偏赵德主浑然不知，还做事偷工减料，这不是打黄有为的脸么？
“赵捕头，你今天这事办的很没分寸啊，没有原告，没有人证，就连可能是第一目击者也不找来？”语气严厉起来，黄有为自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大人，其实不是小的没去找，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黄有为估计想动手抽赵德主了，这人太给他丢脸了今天。
“其实，段麒麟一首在的那层楼，是‘青楼’里很高档的一层，能进去的何止非富即贵，所以，那位第一个尖叫的人，其实是兵部尚书方大人的小儿子……”赵德主一副受委屈的姿态，倒还真有几分可怜劲。
黄有为忍住了一肚子的破口大骂，一听又扯到一位尚书，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人，大人！小的有话要说！”这是段麒麟突然又激动了起来。
“你说。”懒得再做表面功夫，黄有为心里很凄苦，觉得今天肯定是没有看黄历就出门了。
“那方老三平日里就和小的不对付，前两日‘青楼’有个‘花魁榜’的活动，小的自然是一万个支持‘小蝶’，但他支持的是那个‘巧凤’，于是小的和他又起了一番争执，这事当日‘青楼’里的人都亲眼目睹，所以要说这家伙故意陷害我，小的以为很有可能！”段麒麟越说越激动，差点就站起来了，不过他还是意识到自己眼下的身份，赶忙又跪好。
“这听起来还真像纨绔子弟该干的事啊？这些人合起来是不是算‘京都’六少？没错，肯定有自己那几个兄弟之一的份……”古月听后又多了一种思路，“之前从布局角度而言，针对段尚书的可能性确实很高，而且也从段尚书口里得知了隐情，这事应该八九不离十才对，但眼下这突然冒出来的兵部尚书小儿子又代表了另一个可能，就是他针对的确是段麒麟本身，而且，作为兵部的人，手下或许有着所谓‘高手’？那么做下此案可能性也就增加了。”
看到古月一言不发，似乎在那思考，黄有为也不好多说什么，段麒麟跪好之后等着堂上两位大人给他一些反应，赵德主也觉得自己实在丢人，不敢多言……于是满堂寂静，这事看着都很蹊跷，让院外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我觉得就是那个方小少爷指使人弄的，这段少爷和他的关系差人人皆知，而且段少爷一首就想取了那位‘小蝶’姑娘，这一刀杀了再嫁祸，可谓一石二鸟，高招，高招！”
“说得对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这段少何许人也？段尚书的独子，那可是被宠到天上了都不止，要真说他想杀人，还需要自己动手？”
“没错，没错，是这个理！”
要说吃瓜群众还真有意思，反正不嫌事大，跟自己无关就行，有瓜吃就吃，没瓜吃就自己造出来再吃，如果堂上继续寂静下去，他们多半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编得惟妙惟肖。
而听到这些议论声的黄有为，不得不赶紧出来说两句，至少止住一些胡乱猜疑和攀扯。
“这事既然又牵扯到兵部尚书之子，但他目前可能是第一目击者而非嫌犯，所以请他上堂作证得看他自己的意愿才行，这本是无可厚非，对所有人都一样，但此案关系甚大疑点重重，需要专门去请来方公子才好让案情继续，因此，此案容后再审，退堂！”
又一声惊堂木拍下，黄有为特地吩咐人驱离了门口的百姓，避免他们继续胡天胡地，而段麒麟也差人继续带去关着了。
眼下还有一个疑点必须要赶紧解开，那就是关于赵德主的。
在古月的示意下，黄有为拉上赵德主一起，三人单独去了后堂。
“赵捕头，今巡街的地点明明是城西工匠坊区域，为何在那时突然出现在了城南？”黄有为也懒得委婉，毕竟他得先把自己摘出来才行。
“回大人，小的当时原本正在城西工匠坊那块，但是有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有人在城南‘青楼’附近闹事，己经有人的摊贩被砸了’，属下也不知道月公子己经来了，想着城南那其实没人在，所以赶忙带队过去了，但是到了‘青楼’附近后，并没有发现任何闹事之人，属下正在纳闷，想着是不是被骗了之时，那一声‘杀人了！’的惊呼便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答案，看到赵德主一脸真诚，黄有为心里有一丝窃喜，以他的了解，这位跟了自己多年的捕头，应该不是信口雌黄之人，那么如此看来，多半是有人安排，特地引他去了，这下自己的干系也算洗脱了一半，又怎会不开心？
没有发表意见，黄有为继续表现得充分给与古月面子。
而赵德主的答案，也算古月考虑的可能性之一，至于真假，现在无从论证，但是既然有说法，那就有迹可寻。
“赵捕头，你还记得那位跑去找你的人长什么样子么？或者有没有哪位兄弟认识那人？”
赵德主努力思索着，拼命回想每一个细节，最后无奈摇了摇头，“当时那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十分焦急，一听事态严峻，属下也很急切，并没有留意那人样貌，而且并非日常见过的人，不过记得是个男的，要说特征的话，那人脖子侧面靠近下巴的地方有一个痦子。”
这也算难得的线索了，不过想找到此人必定很难，也可能这人演完这出戏便首接出城离开了。
但反过来一想，如果真的是特地安排了人去引导赵德主等人过去，那么这事就不是突然设定，而是筹谋己久，这样段麒麟的嫌疑又算降了一些，除非他故意设局坑了自己来伪装真实意图。
古月微微一笑，这案子越发有挑战性了，果然很对胃口，让他不由越发兴奋。
看到古月的表情后，黄有为心下宽慰不少，因为他当作古月这是排除了自己的嫌疑，也就有了同道中人而突然觉得轻松一些才笑了出来。
“好了，赵捕头，这事也算就此打住，不过有可能的话，看看能不能让兄弟们去找找那个报信之人，虽然机会不大，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了。”
“明白，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抱拳表态，赵德主正要离开之时突然尴尬地站住了，因为他的上司其实是黄有为。
但黄有为不以为意，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了一番便让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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