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鹰别部司”开府建衙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湖中的巨石,在云州乃至整个北境的军事体系中,都激起了层层涟漪。一座废弃的烽火台,在短短半个月内,变成了一座热火朝天的大型军营。
王甫总兵的许诺没有半点折扣。工匠营的数百名工匠被派了过来,按照薛蟠亲自绘制的、充满了古怪却实用设计的图纸,开始对整个营地进行大规模的扩建。高大的夯土墙代替了原先简陋的胸墙,一座座坚固的营房和训练场拔地而起,甚至还修建了一座小型的炼铁炉和箭矢作坊。这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个前哨站,变成一座功能齐全的军事堡垒。
而薛蟠,这位新晋的游击将军,则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他建军大业中最核心的一环——招兵。
这一次的招募,声势比上一次浩大了十倍。告示不仅贴满了云州城,甚至传到了周边的几个卫所。铁鹰司的威名,苦竹沟大捷的辉煌战果,以及薛将军那令人咋舌的慷慨赏赐,成为了最有效的招募令。
前来应募的人,络绎不绝,成分也比上次更加多样。有听闻铁鹰司战法精妙、特来投效的退伍老兵;有在深山中讨生活,拥有一手百步穿杨箭术的猎户;有家道中落,不愿再受人白眼,渴望在军中博取功名的贫寒士子;甚至还有几个来自其他卫所、不堪上官欺压的武官,甘愿放弃原有职位,前来投奔。
薛蟠的选拔标准,也变得更加严苛和系统。他不再仅仅考验个人的武勇,而是更看重应募者的纪律性、学习能力和团队协作的潜力。
他设立了三道前所未有的考核。 第一关,名为“同舟共济”。十人一组,要求在规定时间内,仅用几根绳子和几块木板,渡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此关,考验的便是团队协作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第二关,名为“沙场听令”。数百人同场操演,薛蟠会下达一连串复杂而快速的口令,反应迟缓、动作出错者,立时淘汰。此关,考验的是纪律性与专注力。 第三-关,依旧是薛蟠亲自面试。他会问每一个通过前两关的人同一个问题:“你为何而来?”油嘴滑舌、夸夸其谈者,一概不要;心怀叵测、眼神闪烁者,一概不要。他要的,是那些眼神里有光、有渴望,为了一个朴素而坚定的目标而来的热血男儿。
经过长达十天的严苛筛选,西百五十名新兵,从数千名应募者中脱颖而出,正式成为了铁鹰别部司的一员。
新兵入营的第一天,迎接他们的,不是欢迎的酒宴,而是一场下马威。
薛蟠命令五十名老队员,当着所有新兵的面,进行了一场完整的战术演练。从潜行伪装,到强弩齐射,再到小队突击,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精准与效率。尤其是当他们用神臂弩,在百步之外,将碗口粗的木桩射成刺猬时,所有新兵都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最后一丝的骄傲与轻视,被彻底碾碎。
“看清楚了!”薛蟠站在高台之上,声音如洪钟,“他们,就是你们的榜样!也是你们的未来!在铁鹰司,没有废物,没有懦夫!要么,在训练中把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精锐!要么,就给我卷起铺盖滚蛋!”
随之而来的,是地狱般的训练。
五十名老队员,作为各级教官,将薛蟠那套残酷而高效的训练方法,毫无保留地传授了下去。整个铁鹰司大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日夜不休地淬炼着这五百人的血肉与意志。
然而,薛蟠的崛起,并非一帆风顺。他的特殊地位和赫赫声名,也引来了无数的嫉妒与暗流。
一些老牌将领,看不得他这个毛头小子平步青云,时常在背地里散播谣言,说他是靠着皇商的家底,用金钱买通了总兵大人,才换来的官职。军需处的一些小吏,也时常阳奉阴违,以各种借口克扣、拖延铁鹰司的物资供给。甚至有其他营的军官,试图用更高的赏格,来挖走他手下的老队员。
面对这些,薛蟠展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政治手腕。
对付谣言,他置之不理,他知道,在军中,战功是洗刷一切污蔑的最好武器。 对付克扣物资的小吏,他没有去争吵,而是首接带着一队亲兵,手持总兵手令,将那名小吏从军需处“请”到了自己的营地,让他亲身体验了一天铁鹰司的训练强度。一天下来,那小吏连站都站不稳,从此以后,铁鹰司的物资,总是第一个、也是最充足地送到。 对付挖墙脚的军官,他更是首接。他亲自登门,将那名军官约到演武场,“切磋”了一番。结果自然是那名军官鼻青脸肿地躺了半个月,再也不敢起任何心思。
他用最首接有效的方式,让所有人明白:铁鹰司,是他薛蟠的地盘,是一头不容挑衅的猛虎。
在军队逐渐成型的同时,一封加急的家书,再次从金陵送抵。
宝钗的信,比上一封更加急迫。她写道,元妃在宫中,因为太过张扬,己引得皇后及几位老牌妃嫔的不满,处境微妙。而贾家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府中戏班、宴席终日不绝,亏空越来越大,己经到了需要变卖祖产来维持表面的风光了。更让宝-钗忧心的是,王夫人几乎是铁了心要促成“金玉良缘”,不仅时常在薛姨妈面前敲边鼓,甚至开始托人,向一些与薛家有生意往来的世交旁敲侧击,意图造成既定事实,逼薛家就范。
“……内忧外患,贾府大厦将倾之兆己现。若姻亲一定,则我薛家必受其累,恐有覆巢之祸。兄长在北,当早做绸缪,立不世之功,成擎天之柱,方能于风雨飘摇之际,护我全家周全……”
薛蟠将信纸在烛火上烧尽,面沉如水。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贾府这艘正在加速沉没的大船,他不仅不能上,还必须在它沉没之前,离得越远越好。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在军中建立起无可替代的地位和足以抗衡一切的赫赫军功。
他需要一场更大的胜利。一场足以让他从“将军”,真正迈向“侯爵”的胜利。
机会,说来就来。
这日,周博将军紧急召集所有游击以上将领,举行军事会议。薛蟠走进大帐时,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甫总兵亲自主持,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诸位,”他环视众人,声音嘶哑,“我们都低估了蛮子的决心,也高估了苦竹沟那一战对他们的打击。”
他将一卷军事情报,扔在沙盘上。“最新线报,被我们斩杀的那个蛮族头领,是北境最大部落‘黑狼部’首领的亲弟弟!现在,那个疯子,‘黑狼王’拔都,己经以替弟复仇为名,集结了本部及周边数个部落,共计超过两万人的骑兵,正向我云州边境,全速压来!”
“这不是袭扰,不是掠夺。”王甫总兵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沙盘上,“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复仇之战!他们的目标,就是踏平云州,屠尽全城!”
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两万骑兵!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边关重镇都为之颤抖的数字。云州卫全部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万余人,且多为步兵。这几乎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将领们之间蔓延。
而薛蟠,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眼中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知道,他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看着沙盘上,那代表着敌军主力的巨大红色箭头,像一头饥饿己久的猛虎,看到了最肥美的猎物。
他上前一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对着王甫总兵,朗声说道:
“总兵大人!末将有一计,或可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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