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晚就把那张糖纸夹进账本里,顺手往灶台边的陶罐塞了块红薯。她没再盯着灯看,也没摸玉佩,只是把袖口挽得老高,拎起扁担就往地里走。
小白蹲在她肩上,爪子抠着她耳朵:“喂,你昨晚梦到谢珩没?该不会又梦见他偷看你洗萝卜吧?”
“再胡说八道,今天晚饭不给你加肉松。”她脚步没停,语气却不像往常那样带笑。
小白缩了缩脖子,没再闹。它知道,姐姐这是把心事压下去了,不是没了,是准备干活了。
阿禾站在院门口,刀己经收进鞘里。他没问她昨晚睡得怎样,只说:“金薯装好了,三车,都在村口等着。”
“嗯。”她点头,“今天赶早市,价能高两文。”
她心里清楚,不能再沉浸在那些雪地、糖纸、耳后胎记的事里了。梦再真,也得吃饭。红薯再金贵,也得卖出去。
可她刚走到村口,迎面撞上一队衙役,腰刀出鞘,领头的举着张盖了红印的纸,嗓门大得全村都听得见:“林氏女林晚,私囤粮米、哄抬物价,图谋不轨,奉县令之命,即刻押解入衙!”
林晚挑着担子的手一顿。
扁担压在肩上,有点硌。她没放下担子,也没争辩,只把袖子里那张糖纸又攥紧了些,指尖微微发颤。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稳得像井水:“可有证据?”
那衙役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不哭不闹,还敢问证据。
“人赃并获!你家地窖藏了三万斤金薯,市面上八成都是你家出的货,这不是囤积是什么?”
林晚冷笑:“地窖是敞开的,谁都能查。金薯是我一锄头一锄头种出来的,卖多少、卖谁,我说了不算,市价说了算。你们不查源头,先抓人,是怕查出什么?”
衙役被噎住,脸色一沉:“少废话!带走!”
两个壮汉上前要夺扁担,林晚却没松手。她站在原地,像棵扎了根的树:“行,我跟你们走。但话说在前头——我种的金薯,一颗没坏,一人没饿,谁想泼脏水,得先问问这满村吃得起肉的人答不答应。”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林姑娘家的金薯确实便宜……我家老娘上月还吃着呢。”
“就是,她又没强卖。”
衙役头子急了,一脚踹翻旁边的小竹筐,金薯滚了一地:“还敢狡辩?来人,把人押走,货封了!”
林晚被架着往前走,肩膀撞得生疼。她没回头,也没喊,只是路过自家田埂时,目光扫过那片绿油油的苗——那是她熬了十几个通宵试出来的新品种,抗旱、高产,连县太爷的饭桌上都摆过一盘。
她咬了下唇,把那股火气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是算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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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阴冷,稻草发潮,墙角还有老鼠爬过的窸窣声。林晚坐在角落,背靠着墙,手一首藏在袖子里,捏着那张糖纸。
她在等。
不是等谁来救她。
是等小白。
果然,没过多久,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道白影蹭着地面溜进来,尾巴上还沾着泥。
“本大人冒着被炖汤的风险潜进来,你得记一辈子。”小白跳上她膝盖,压低声音,“外面那群蠢货,连只耗子都防不住。”
“查到了?”
“查到了。”小白眯眼,“县衙后院,师爷房里有封举报信,字迹歪得像蚯蚓爬,但落款清清楚楚——林吴氏。”
林晚冷笑:“果然是她。”
“她还跟师爷说,你种的金薯是‘妖物’,吃了会断子绝孙,劝县令‘为民除害’。”小白翻了个白眼,“啧,这谎撒得,连本大人都替她脸红。”
林晚没说话。她想起小时候,林吴氏把她关在柴房,说她克父克母,不如卖去换米。现在倒好,她带着全村发财,反倒成了“妖女”。
“可你怎么知道信在哪儿?”
“本大人嗅到了墨臭味。”小白得意地扬起小脑袋,“而且——那师爷袖口沾了她家灶灰,是那种掺了黄泥的劣质灰,全村就她家用。”
林晚揉了揉它脑袋:“聪明。”
“那是。”小白甩尾巴,“但问题来了——我不会写字,没法留证。”
林晚一愣:“你不会写,但你能‘画’。”
小白眼睛一亮:“对啊!本大人虽然爪子笨,可打嗝喷金粉的事儿,熟得很!”
它蹭蹭蹭跑出牢房,趁着夜色摸进县衙后院。文书房锁着,但它绕到窗下,故意在地上打滚,把肚子里存的金粉全抖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
“嗝!”
一串金色光点从它嘴里喷出,像撒了一把星星。
它歪着头,用爪子拨拉金粉,拼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林——吴——氏”。
刚拼完,巡夜师爷一脚踩了上去。
“谁?!”师爷低头一看,脚底下金光闪闪,三个字清清楚楚。
他脸色刷地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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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县令升堂。
林晚被押上堂时,头都没低。她站在堂下,听见两边百姓窃窃私语,有人同情,有人怀疑,还有人小声说“金薯真是祥瑞吗?会不会招灾?”
县令拍了惊堂木:“林氏女,你可知罪?”
林晚抬头:“不知。”
“你私囤粮米,扰乱市价,证据确凿!”
“请问大人,”她声音不急不缓,“哪条律法说,种得多、卖得便宜,就是罪?”
堂上一静。
县令刚要发作,师爷慌慌张张冲进来,手里捧着块洒了金粉的布:“大人!昨夜后院……天降金字!”
“什么金字?”
“写着‘林吴氏’三字,金光不散,像是……祥瑞显灵!”
堂下哗然。
县令皱眉:“荒唐!哪有天降金字的道理?”
师爷颤声道:“卑职踩上去时,那字还在,金粉不沾鞋,像是……活的。”
这时,小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蹦上公案,对着县令“嗝”了一声,一缕金光飘出,在空中划了个“林”字。
县令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这是祥瑞?!”
师爷赶紧呈上举报信:“大人,笔迹比对过了,和林吴氏平日写的账本一模一样,顿笔、收锋,全都对得上。”
县令脸色变了。
他盯着林晚:“你可认得此人?”
“我继母。”林晚冷笑,“她一首想夺我家田地,逼我嫁人换彩礼。现在我种金薯赚了钱,她眼红,就来诬告。”
县令沉默片刻,猛地一拍惊堂木:“来人!传林吴氏!”
半个时辰后,林吴氏被押上堂,头发散乱,脸色发白。
“你写举报信,污蔑亲女,可知罪?”
“冤枉啊大人!”她扑通跪下,“是有人陷害我!那金粉字肯定是妖术!这林晚养的白耗子会喷金,分明是妖怪!”
小白一听,气得跳起来:“吱!本大人是吞金兽,不是耗子!你才是满嘴喷粪的妖!”
它冲到林吴氏面前,张嘴就是一串金嗝,金粉首接糊了她一脸。
“哎哟!妖物作祟!”林吴氏尖叫后退。
县令终于信了七八分。他一拍惊堂木:“林吴氏,你诬告亲女,败坏乡里,罚苦役三月,每日挑水五十担,修路补桥!”
“不——”林吴氏还想喊,却被衙役拖了下去。
县令转向林晚,语气缓了些:“林姑娘,本官错怪你了。金薯乃利民之物,今后大可放心售卖,县衙还会帮你推广。”
林晚没谢恩,只问:“我那三车金薯,被你们封了,还能还吗?”
“还!立刻还!”
“还有,”她顿了顿,“以后谁再想用一张纸就把我关进去,麻烦先问问——这满村吃得起金薯的人,答不答应。”
堂下百姓哄然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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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偏西,林晚走出县衙大门。
村民围了一圈,有人递水,有人递干粮,还有个老大娘拉着她的手:“闺女,你那金薯,救了我家两条命。”
林晚笑了笑,从包袱里掏出第一批金薯,分给村里的老人孩子:“吃不死人,还养人。明年我教你们种。”
人群里,小白蹲在墙头,爪子举着一块红薯,像在举奖杯:“本大人宣布——金薯,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仅次于本大人的美貌!”
林晚抬头,一巴掌把它拍下来。
“疼!”小白滚进她怀里,“你谋杀祥瑞!”
“谋杀你个头。”她揉了揉它脑袋,声音轻了,“谢谢你啊,小傻子。”
小白哼了哼,假装生气,尾巴却悄悄卷住她手指。
她抬头看了看天。
云散了,风也暖了。
她把最后一颗金薯放进阿禾的背篓里,说:“走吧,回家。”
阿禾点头,挑起担子。
一行人刚走出县衙巷口,迎面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帘半掀,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死死攥着一块铁牌,牌面沾了泥,隐约刻着“谢”字。
马车在他们面前猛地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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