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走出矿洞的时候，阳光正斜斜地打在脸上，暖得有点发烫。她抬手挡了挡，脚步却没停，一首走到山腰那块平石上才停下。阿禾跟在后面，肩上的伤包得严实，走路还是有点晃。谢珩没说话，只站在几步外，手按在剑柄上，像根电线杆似的杵着。
她低头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玩意儿还热着，贴着皮肤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我得回去一趟。”她说。
阿禾立刻站住：“再进洞？你疯了？刚才那机关还没清完，万一——”
“我就看一眼。”她打断他，声音不大，但没得商量，“你七岁之前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可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
阿禾张了张嘴，没出声。
小白从她袖口探出脑袋，啃了口她早上揣的半块饼，含糊道：“吱！本大人早就说了，你们这出兄妹认亲剧，少个前情提要。”
林晚没理它，转身就往回走。
谢珩伸手拦了一下：“空气里还有残留的毒气，你不能再进去。”
“我知道。”她看着他，“可我不去，晚上睡不着。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谢珩没松手。
她叹了口气：“你让我去，我保证十分钟就出来。要是我出不来——”她顿了顿，“那你再冲进去救我，行不行？”
谢珩盯着她看了三秒，终于让开。
她冲他笑了笑，又回头对阿禾说：“你别动，就在外面等我。”
阿禾摇头：“我不等。我要一起。”
她还想说什么，看他一眼，又闭上了嘴。
三个人，加一只巴掌大的吞金兽，重新走进了矿洞。
洞里比外面暗得多，空气也闷，走几步就能闻到一股子铁锈混着湿土的味道。小白趴在林晚肩上，小爪子一首抓着她的衣领，耳朵不停抖。
“前面有东西。”它突然说。
林晚放慢脚步：“活的？”
“不是。”小白抽了抽鼻子，“是……纸的味道，烂了一半的那种。”
她心里一紧，加快步子往前走。
密室还在，那面刻着“姐护弟，弟卫家”的石墙静静立着，玉佩留下的槽口空着。她没看墙，而是顺着小白指的方向，在角落一堆碎石后面翻出了个破木匣。
匣子己经朽了，一碰就散架，里面掉出一本薄册子，纸页发黄，边角卷着，像是被人随手塞进去就再没动过。
她蹲下，小心翼翼翻开。
字是用炭笔写的，歪歪扭扭，一页就几行：
“三月十七，他们说我要被送走。”
“三月十八，黑衣人来了，娘把我关进洞里，说‘活下去，别回头’。”
“三月十九，我听见外面打起来，后来门开了，有人抱我出去……”
林晚的手抖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看阿禾：“你是什么时候被我捡到的？”
阿禾愣了下：“我记得……是三月二十的中午，在我家门口。”
林晚盯着那页纸，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你被送出来那天，是十九。只差半天……你要是没被送走，可能早就——”
“姐。”阿禾突然开口，打断她。
她抬头。
“我记起来了。”他说，“那天，我被锁在洞里，有人往我嘴里灌药，说要‘毁了血脉，断了根’。可后来……门开了，一个女人冲进来，把我抱走。”
他顿了顿，声音有点哑：“她穿着粗布衣，头发乱着，脸上有道疤……是你娘，对不对？”
林晚没说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没否认，也没点头，只是伸手把那本册子抱紧了，像是怕它飞了。
小白蹭了蹭她手腕：“吱……本大人宣布，这一幕必须加鸡腿。”
阿禾慢慢走到密室中央，低头看着地面。那里有一块石头凹下去了，形状像脚印。
他脱了鞋，把脚放上去。
严丝合缝。
“这就是我小时候站的地方。”他声音发颤，“我记得……我站在这里，发着烧，听见有人说‘这孩子活不过明日’。”
林晚冲过去扶住他，他整个人都在抖。
小白立刻窜到他手腕边，尾巴一圈圈缠上去，嘴里“噗”地喷出一小团金光，照进他瞳孔里。阿禾呼吸慢慢稳下来，但脸色还是白的。
“后来呢？”林晚轻声问。
“后来……门开了。”他闭着眼，“她来了。我娘。她抱着我冲出去，路上一首说‘阿禾要活，阿禾要见姐姐’。”
林晚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假装整理册子。
她把那本日记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被水渍泡得模糊：
“若她归来，带她来此。她会懂。”
她手指顿住。
“谁写的？”阿禾问。
“不知道。”她摇头，“但写这东西的人……应该认识我娘。”
小白突然炸毛，从她肩上跳下来，冲到一面石壁前，爪子疯狂扒拉。
“怎么了？”林晚走过去。
“这墙不对！”小白叫，“本大人闻到金属味了，不是铁，是……眼泪里的盐！”
林晚皱眉，伸手摸了摸石壁，粗糙得很，全是青苔。她掏出随身带的药粉，撒了一点在上面，又用布轻轻擦。
灰绿色的苔藓被擦开，底下露出两个字。
刻得很深，像是用指甲一遍遍抠出来的。
**林晚**
她整个人僵住。
“这字……”阿禾走过来，“什么时候刻的？”
“不是最近。”她伸手摸着那两个字，指尖发凉，“这痕迹……少说有十几年了。”
洞里一下子安静了。
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外面山野的气息，吹得她额前的碎发晃了晃。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本日记，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日期：**三月十七**。
她又摸出自己的玉佩，翻到背面，那个“林”字刻得极深，和石壁上的字迹，笔锋一模一样。
“我娘……知道我会来。”她声音轻得像梦话，“她把我弟弟送出去，把玉佩留给我，把信藏在墙上……她是在等我。”
阿禾站在她旁边，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搭在她肩上。
小白蹲在石壁下，仰头看着那两个字，小爪子抬了抬，像是想碰又不敢碰。
“本大人宣布……”它忽然小声说，“这地方得改名叫‘姐姐等你’。”
林晚没笑，但眼角有点湿。
她靠着石壁慢慢滑坐下来，把日记抱在怀里，抬头看着那两个字。
“娘。”她轻声说，“我来了。”
阿禾在她旁边坐下，肩膀挨着她。
洞外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刚好落在那两个字上，像是有人轻轻回应了一声。
小白打了个嗝，金光一闪，石壁上的字忽然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林晚伸手，指尖还在那“晚”字上。
她忽然说：“阿禾，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阿禾闭了会儿眼：“记得。她笑的时候，左边嘴角会翘一点，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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