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念念安全送达托儿所，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林辰脸上那仅存的、属于父亲的柔和瞬间褪去，重新被一层冷硬的坚冰所覆盖。他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只是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深吸了几口车内冰冷的空气，试图将那些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
他不能垮。 至少，不能在外面垮掉。
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窗外是喧嚣忙碌的城市晨景，一切都按部就班，仿佛昨夜那场颠覆他人生的风暴从未发生。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某个部分己经天塌地陷，一片狼藉。
抵达公司地下停车场，电梯上行，金属门映出他一丝不苟的西装和冷峻的面容，看起来与往常那个严谨高效的林总监并无二致。只有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疲惫红血丝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冰冷疏离，悄悄泄露着秘密。
走进办公区，熟悉的空调暖风混合着咖啡和打印纸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个早到的同事抬头打招呼：“林总早。”
“早。”他点头回应，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径首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间的嘈杂。他脱下大衣挂好，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目光落在桌面堆积的文件和亮着的电脑屏幕上。
工作。 现在只有工作。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打开那份正在进行中的商业综合体设计图纸，试图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那些复杂的线条、数据和规范要求中去。他需要这些具体而繁琐的事务来填满大脑，挤占掉所有可能胡思乱想的空间。
然而，背叛的画面总是不期而至。
只要他的思维有百分之一秒的松懈，眼前就会闪过餐厅落地窗内苏晴对着高明仰头娇笑的侧脸；闪过手机照片里那个刺眼的亲吻；闪过她惊慌失措煞白的脸；闪过自己挥出手掌的瞬间；闪过家里空荡的衣柜和墙上那块丑陋的空白……
每当这些画面闪过，他的心脏就会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猛地一抽，带来一阵尖锐的生理性疼痛。握着鼠标的手指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一下眼睛，才能将那些该死的影像强行驱逐出去，重新将视线聚焦在屏幕上的CAD线条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进来的是项目组的一位年轻设计师，拿着图纸来找他确认一个细节。讨论完工作，年轻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顺口笑着问了一句：“林总，昨天您生日，和嫂子还有小念念怎么庆祝的？肯定特温馨吧？”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林辰毫无防备的神经。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喉结滚动，但脸上却条件反射般地扯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的、近乎扭曲的嘴角上扬动作，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
“嗯，挺好的，就吃了顿饭。”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听起来有些敷衍，成功地将那瞬间汹涌而至的痛苦和恶心感掩盖了过去。年轻人也没察觉异常，笑嘻嘻地说了句“那就好”，便带上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林辰脸上那点勉力维持的平静瞬间崩塌，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麻木。他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按压着发胀刺痛的太阳穴。没人看出他的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那道伤口正在汩汩流血，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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