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那令人窒息的环境逃离,苏晴像是打了一场败仗的逃兵,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重新回到了那个冰冷空荡的“家”。关上门的瞬间,外界的喧嚣和指指点点被隔绝了,但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却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她没有开灯,也没有换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灯渲染出的微弱光晕,机械地走到客厅,瘫倒在沙发上。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团被狂风搅乱后无法停息的混沌。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而恐怖的电影,在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同事们异样的目光、窃窃的私语、张莉那张刻薄恶毒的脸、经理不耐烦的呵斥……最后,统统都定格在林辰那双冰冷决绝、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上。
他说:“我们之间,己经完了。”
胃里一阵翻搅般的恶心,她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用冷水一遍遍扑脸,试图让自己冷静,却毫无用处。最终,她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摸索着走进卧室,和衣倒在了那张宽大却冰冷的大床上。
床垫因为另一侧的长期空置而失去了平衡,微微向她这边倾斜。她蜷缩起来,试图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却只觉得西面八方都是空的,冷的。
太安静了。
静得可怕。
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孤独跳动的声音,能听到血液在耳膜里流动的嗡鸣。
以前,她从未觉得夜晚的家里如此寂静过。即使林辰加班晚归,她也知道总会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听到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听到他洗漱时细微的水流声,甚至能听到他睡熟后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那些细微的、曾经被她忽略甚至有时觉得打扰的声音,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
她想起自己有时夜里踢被子,半梦半醒间总能感觉到他会轻轻帮她拉好被角,动作温柔得不会惊醒她。
而现在,只有冰冷的空气包裹着她,被子另一半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存在过。
这种无处不在的、细节上的缺失,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她感到恐慌和……悔恨。
回忆,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凶猛地反噬回来。
不再是餐厅里那些难堪的画面,而是那些被尘封在心底、曾经以为理所当然、如今却显得无比珍贵的过往。
她想起刚结婚那年冬天,她得了重感冒,发烧咳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林辰请了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会儿量体温,一会儿喂药,一会儿用温水帮她擦身物理降温。夜里她咳得厉害,他就把她扶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喂她喝温水,眼神里的担忧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她就那么靠在他怀里,虽然难受,却觉得无比安心。
她想起有段时间她工作不顺,冲动之下辞了职,心情低落到极点,整天窝在家里不想见人。林辰没有一句责备,只是抱着她说:“没事,不想上班就在家歇着,想歇多久歇多久,我养你。”然后每天下班都变着花样给她带好吃的,耐心听她抱怨,鼓励她重新开始。
她生念念的时候,产程不太顺利,疼得她死去活来。后来护士偷偷告诉她,她被推进产房后,林辰一个人在外面走廊上来回踱步,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睛红得吓人,最后听到母女平安的消息时,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竟然靠着墙蹲下去,捂着脸哭了……
这些画面,如此清晰,如此温暖,带着当时真切的情感温度,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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