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是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感呛醒的。
铁锈混着苦腥的味道黏在舌尖，半口乌黑的药汁还堵在喉咙口，稍一呼吸就顺着气管往下烧，烫得她胸腔发疼。耳边却有娇柔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根细针似的扎着耳膜。
“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穿着水绿色襦裙的少女跪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个空了大半的黑瓷碗，泪珠儿一串串往下掉，“王爷虽说是奉旨娶你，可待你也算敬重，你怎能寻短见吞毒呢？要是王爷回来见了，该多伤心啊！”
周围围拢的丫鬟仆妇也跟着叹气，看向床上人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鄙夷。
“可不是嘛，王妃嫁过来三个月，王爷统共没踏过这院子三次，也难怪心里委屈……”
“可再委屈也不能寻死啊，这要是传出去，不仅王妃名声毁了，连镇北王府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沈清的意识像团被揉乱的纸，现代手术室里的无影灯、器械碰撞的脆响，还和眼前古色古香的拔步床、绣着缠枝莲的帐幔重叠在一起。她记得自己刚完成一台连续十小时的心脏搭桥手术，走出手术室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强撑着剧痛，偏头将那口没咽下去的毒药吐在锦帕上，黑褐色的药渍瞬间晕开，带着刺鼻的腥气。这不是普通的毒药，这是“牵机引”。她在古籍里见过记载，发作时全身筋脉抽搐如牵机，最后七窍流血而亡，死状极惨。
“哭什么？”沈清的声音又哑又冷，她抬眼看向那哭哭啼啼的绿衣少女，目光精准地落在对方藏在袖口里、悄悄擦拭药碗边缘的手指上，“我死了，你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萧城了？”
沈柔儿被这话问得浑身一僵，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却闪过得意，随即又换上更委屈的神情：“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你亲妹妹啊，我只是担心你……”
“亲妹妹？”沈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冷笑。原主的记忆碎片突然涌进脑海——眼前这庶妹沈柔儿，表面上对原主嘘寒问暖，暗地里却总在镇北王萧城面前说原主的坏话，还偷偷模仿原主的字迹给外男写书信，就盼着原主失宠，她好趁机上位。这次的毒药，分明就是沈柔儿借着“送安神汤”的由头，亲手灌进原主嘴里的。
原主性子懦弱，被嫡母和庶妹磋磨了十几年，还被沈柔儿偷偷涂了易过敏的药膏，满脸起红疹。嫁入王府后又因“貌丑”，被萧城冷落，本就满心郁结，被灌了毒后万念俱灰，竟真的任由毒性蔓延，最后便宜了她这个来自现代的外科医生。
“担心我？”沈清撑着手臂，一点点坐起身。毒性己经开始影响西肢，她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死死盯着沈柔儿，“那你把这碗里剩下的药，喝了给我看看。”
沈柔儿的脸“唰”地白了：“姐姐！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安神汤药啊，怎么能给我喝呢？”
“分明是毒药，还敢端到我面前？”沈清的眼神骤然变冷，像手术刀一样锐利，“还是说，你笃定我喝了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没人能指证你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用指甲掐破自己的指尖。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也能暂时延缓毒性扩散。现代的急救知识在脑海里飞速运转，她需要立刻找到催吐和解毒的办法。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低沉的通报：“王爷回来了！”
沈柔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猛地扑到床边，伸手就想去扶沈清，嘴里还急切地喊着：“姐姐，快躺下！王爷要是看见你这样，还以为我欺负你了！”那手看似是扶，实则带着一股暗劲，想把沈清重新按回床上，让她看起来更像“奄奄一息的寻死者”。
沈清眼神一厉，侧身避开她的手，同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指腹精准地按在沈柔儿手腕内侧的“内关穴”上，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沈柔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别碰我。”沈清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是不是寻死，王爷来了，自会分辨。”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色的猛虎纹，腰间悬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他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带着凛冽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一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床上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沈清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就是镇北王，萧城。大靖朝最年轻的战神，曾凭一己之力平定北疆，却也是原主名义上的夫君，那个对原主冷漠到极点的男人。
沈柔儿见状，立刻松开手，扑到萧城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姐姐她……她吞了毒，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您快救救她啊！”
萧城的目光落在沈清嘴角的黑渍上，又扫过那碗还剩少许毒药的黑瓷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如钟：“既然想死，何必救？”
沈清迎着他冷漠的视线，非但没怕，反而扯出一抹冷笑。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药渍，哪怕指尖还在发抖，语气却掷地有声：“萧城，我若真想死，就不会吐掉这碗毒；我若真想死，也不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倒是你，连自己王妃被人下毒都分不清，这镇北王，当得也太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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