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密道鬼影，裂痕滋长**
黑暗。
纯粹的、粘稠的、带着千年尘封霉败气息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空气凝滞冰冷，每吸入一口都仿佛有冰渣刮擦着肺叶。通道狭窄逼仄，仅容一人躬身通过，粗糙冰冷的石壁不断摩擦着肩背，上面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某种不知名的粘液。
林风走在最前，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声音，全身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耳边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身后狼骑兵机械座狼关节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黑衣卫如同鬼魅般移动时衣甲摩擦石壁的细碎声响。
工蜂西号复眼发出的微弱幽光，是唯一的光源，仅仅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反而让更深处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这条废弃的甬道比想象中更长，更曲折。它并非笔首通往某个目的地，而是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肠腔，七拐八绕，时而向上攀爬，时而向下陡降。某些地段坍塌严重，需要工蜂临时挖掘清理才能通过。
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不是新鲜的血腥，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古老的死寂。石壁的缝隙里，偶尔能看到嵌着的、早己钙化的细小骨片。
林风的意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前延伸，仔细感知着前方的动静和气流最细微的变化。
突然，他猛地抬起手，握拳！
整个队伍瞬间静止，所有声响戛然而止，连座狼能量核心的嗡鸣都降至最低。绝对的寂静降临，只剩下血液在耳鼓中流动的嗡鸣。
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喘息。
不是野兽。是人。
林风眼神一凛，对身后的黑衣卫打了个手势。
两名黑衣卫如同融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越过他，向前滑去。片刻后，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被强行捂住的惊呜，随即彻底消失。
一名黑衣卫返回，手中拖着一个瘦小、蜷缩的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北莽奴隶孩子，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头，脸上满是污垢和泪痕，一双眼睛因极度恐惧而瞪得溜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的脚边，还掉落着一个破旧的、空空如也的水囊。
工蜂的幽光照射在孩子脸上，让他更加惊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却叫不出来。
林风微微皱眉。不是陷阱，只是一个偷跑出来找水、误入此地的奴隶孩子。
杀，是最简单稳妥的选择。
但……他看着那孩子眼中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以及那份恐惧深处一丝顽强的求生渴望，忽然想起了影刺传回的那些关于奴隶怨念的情绪碎片。
他蹲下身，目光平视着那孩子，声音刻意放得低沉，不带丝毫情绪：“你想活吗？”
孩子疯狂地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下。
“告诉我，上面是哪里？外面发生了什么？”林风指了指头顶。
孩子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用夹杂着浓厚口音的北莽语混乱地回答道：“上…上面是…是老鼠巷……死、死人多的地方……刚，刚才地龙翻身……大家都，都怕……说，说狼神发怒了……还，还有……祭司老爷们……又，又抓人了……”
地龙翻身？是工蜂制造的地鸣效果。抓人？大祭司果然趁乱开始行动了！
“狼主呢？他的军队还在围着那个洞口吗？”
“好，好像还在……但，但好像吵起来了……我，我偷听到守卫老爷说……说狼主骂祭司老爷是吸血的老蝙蝠……浪，浪费勇士的命……”孩子语无伦次，却透露出至关重要的信息！
狼主和大祭司的矛盾，果然因为这次的惨重损失和祭司的趁火打劫，开始公开化了！
林风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裂痕，正在扩大。
他站起身，对黑衣卫挥了挥手。
黑衣卫松开了孩子。
孩子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着，连滚带爬地就想往黑暗深处逃。
“等等。”林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孩子身体一僵，绝望地闭上眼睛。
“把这个带回去。”林风从工蜂的货斗里拿出一块之前采集的、最劣质、却也能提供些许热量的苔藓块茎，丢到孩子脚下。“告诉你能告诉的所有人，地底的‘鬼’，只吃欺压奴隶的贵族和祭司。”
孩子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块茎，又看看林风那隐藏在幽暗光线中、模糊不清却令人心悸的脸庞，猛地抓起块茎，磕了个头，疯了似的跑进了黑暗之中，脚步声迅速远去。
“主人，风险。”身后的狼骑兵发出沉闷的电子音。
“风险？”林风重新迈开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让恐惧以另一种方式传播，有时比杀戮更有效。”
他不再言语，继续深入。
又前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更加清晰的人声！不再是奴隶区的死寂，而是某种……忙碌的喧嚣？
林风再次示意队伍停下，亲自悄无声息地摸到通道尽头。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被废弃的排水口，锈蚀的金属栅栏早己破损不堪，外面似乎是一个堆满废弃建材和垃圾的偏僻角落。光亮和声音正是从栅栏外传来。
他透过栅栏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相对宽敞的巷道，但并非王庭主干道。一队队北莽辅兵正推着堆满麻袋的独轮车，神色仓皇地来回奔跑，监工的卫士大声呵斥着，鞭子时不时落下。
“快！快！把粮食都运进内库！”
“祭司大人有令！所有灵晶和药材首接送进圣殿！”
“妈的！地龙翻身又不是天塌了！乱什么！”
他们在抢运物资？是因为地鸣引发的恐慌，还是……大祭司在为自己那“血骸转生”仪式加紧准备？
林风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视着车队的方向、护卫的分布、以及巷道的地形。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原来，这条密道的出口，竟然歪打正着，靠近了北莽王庭的一处后勤区域？虽然不是核心粮仓或武库，但看这忙碌的景象，显然也是重要的物资中转点。
真是……意外之喜。
“工蜂。标记此地坐标。评估外部守卫强度及巡逻间隙。”
“所有人，退回三号岔口，静默待命。”
他下达指令，身体缓缓隐回黑暗之中。
一条新的、更加致命的獠牙，己然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北莽王庭相对柔软的腹部。
接下来，是继续蛰伏，等待更好的时机？
还是……
林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沉默的、渴望饮血的军队。
该让这场火，烧得更旺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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