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跑车在夜晚的城市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驶了几圈，最终，钟杳杳还是将车开向了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庄衡的“据点”，一个藏在老城区巷弄深处的Livehouse兼酒吧。
泊好车，她踩着高跟鞋，穿过喧闹的演出大厅。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和迷幻闪烁的灯光似乎与她周身笼罩的低气压格格不入。熟识的酒保和服务生纷纷向她点头打招呼，她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径首走向最里面那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包厢。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外面的喧嚣被瞬间隔绝。
庄衡正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打游戏，一头海王红的前刺在屏幕光线下格外扎眼。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在手柄上翻飞，听到开门声，头也没回：“哟，这是谁家的小可怜儿，被欺负了来找哥哥哭鼻子了？”
钟杳杳没理他的调侃，踢掉高跟鞋，赤着脚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仰头就灌下去大半杯。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那点翻腾的涩意。
“啧，”庄衡终于放下手柄，扭头看她，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上带着戏谑，“看这架势，是出师不利，在黎舜辰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让我猜猜，他是不是又冷着脸给你气受了？还是……他身边有别人了？”最后一句，他语气里带上了点认真的探究。
钟杳杳端着酒杯，瘫倒在另一张沙发上，眼神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上抽象的灯饰。“田甜。”她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哑。
“哦，田家那个小公主啊。”庄衡了然，嗤笑一声，“黎老爷子动作够快的。怎么，这就安排上了？黎舜辰什么态度？”
“他能什么态度？”钟杳杳自嘲地笑了笑，“男人嘛，送上门来的，尤其还是家世相当、模样不错的，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她又灌了一口酒，像是要把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彻底压下去，“配合得很，当着我的面，就差没让人家挂他身上了。”
庄衡挑了挑眉，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钟杳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坐首了身体，声音拔高，“他黎舜辰爱跟谁好跟谁好，关我什么事？五年前就不要了的人，现在我至于吗？”
“至于吗？”庄衡学着她的语气，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抢过她的酒杯喝了一口，“你不至于你跑我这儿来灌闷酒？你不至于你手指头掐得都快嵌进肉里了？”他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拳头。
钟杳杳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又回去，喃喃道：“一一，我是不是特犯贱？当年是我不要他的，现在看他好像真的要走出来了，身边可能有别人了，我心里又难受得厉害……我到底想怎么样啊？”
庄衡难得没有吐槽她，沉默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点笨拙的安抚：“你想把他追回来。就这么简单。”
“可我怎么追啊？”钟杳杳侧过头看他，眼底带着罕见的迷茫和脆弱，“他恨我。他觉得我算计他，为了钱，为了路寻……他根本不相信我。”
“那就让他相信。”庄衡说得理所当然，“把他不知道的事情，一件件摆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当年你为什么那么做，让他知道这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让他知道慕慕的存在。”
“不行！”钟杳杳猛地摇头，“不能让他知道慕慕！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不能？”庄衡皱眉，“那是他儿子！”
“正因为是他儿子！”钟杳杳情绪有些激动，“黎家那样的家庭，黎老爷子要是知道了……我抢不过的！一一，我不能再失去慕慕了，他是我唯一的……”
她的话没说完，但庄衡懂了。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好了好了，不说这个。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撩他，然后看他跟别的女人暧昧，自己回来喝闷酒？”
钟杳杳深吸一口气，重新拿回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酒精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也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当然不。”她扯出一个带着点狠劲的笑容，“黎舜辰这块硬骨头，我还啃定了。田甜？不过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姑娘，段位太低，不够看。”
她拿出手机，点开庄衡发来的邮件，快速浏览着关于周氏娱乐的评估报告和现金流分析。“公事公办。先帮他把地块的事情搞定，让他欠下我这份大人情。至于私事……”她冷哼一声，“来日方长。”
庄衡看着她瞬间满血复活、斗志昂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才像你嘛，钟杳杳。不过我可提醒你，玩火小心烧着自己。黎舜辰现在可不是五年前那个对你毫无保留的傻小子了。”
“我知道。”钟杳杳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亮起来，“对了，你刚才消息里说，地块那边有老混混想坐地起价？”
“嗯，几个老油条，听说有大项目，想趁机捞一笔。需要我提前去‘聊聊’吗？”庄衡比了个手势。
钟杳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用。黎舜辰不是觉得我只会算计吗？这事儿先让他自己的人去处理。等他碰钉子了，才知道我的好。”她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到时候，我再让你去‘聊’，这人情才显得更值钱不是？”
庄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最毒妇人心啊钟杳杳，你连这都算计？”
“不然呢？”钟杳杳挑眉，“对付非常之人，就得用非常手段。再说了，让他吃点小苦头，挫挫他的锐气，也好。”
两人正说着，包厢门又被大大咧咧地推开了。
路寻搂着一个身材火辣、妆容艳丽的陌生女孩走了进来，满身酒气，脸上挂着惯有的风流倜傥的笑容：“哟，这么热闹？我说外面怎么找不到我们杳杳大美人，原来躲这儿跟一一弟弟说悄悄话呢？”
他的目光落在钟杳杳手里的酒杯和略显苍白的脸上，笑容淡了些，推开怀里的女伴，示意她先出去。那女孩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扭着腰走了。
路寻走到钟杳杳面前，弯腰凑近看她：“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谁惹你不高兴了？最初是你，最后还是你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最初是你，最后还是你最新章节随便看！告诉哥哥，哥哥去给你出气。”他语气轻佻，但眼底的关切却是真的。
庄衡在一旁冷眼看着，没说话。
钟杳杳懒得搭理他的油嘴滑舌，推开他的脸：“没事。喝你的酒泡你的妞去，别烦我。”
“啧，真无情。”路寻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在她另一边坐下，长臂一伸，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近乎环抱的姿势，“是不是黎舜辰那小子给你气受了？我就知道！他一回来就没好事！要不我找个由头，找人敲他顿闷棍给你解解气？”
“你能不能有点正形？”钟杳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没正形了？”路寻叫屈，“我这是心疼你好吗？你说你，这五年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儿，他又阴魂不散地回来搅和。要我说，那种冷心冷肺的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当初能那么狠心扔下你走人，现在就能再伤你一次。听我的，杳杳，别理他了，嗯？”
他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钟杳杳心上最敏感的地方。她知道路寻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但那些字眼还是让她不舒服。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语气冷了下来。
“我不管你谁管你？”路寻也有点来气了，“我鞍前马后地陪了你五年，比不上他黎舜辰回来一天是吧？钟杳杳，你醒醒吧！他要是心里真有你，当年就不会……”
“路寻！”庄衡出声打断了他，眼神警告。
路寻的话戛然而止，他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烦躁地扒了扒头发，猛地灌了一口酒。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钟杳杳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赫然是——“黎舜辰”。
三个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那闪烁的名字上。
钟杳杳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拿。
路寻的动作却更快，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脸上带着一种赌气和恶作剧混杂的表情：“哟，说曹操曹操到啊。我帮你接，我倒要听听，他这么晚打来想干嘛！”
“路寻！你给我！”钟杳杳急了，起身去抢。
路寻仗着身高优势，轻易地躲开她，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并且故意按了免提。
“喂？杳杳？”黎舜辰低沉而略带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路寻就故意用那种刚睡醒般的、慵懒又暧昧的语气打断了他：“喂？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杳杳累了，刚睡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电话那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钟杳杳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猛地扑过去，终于从路寻手里抢回了手机，对着话筒急切地解释：“黎舜辰？你别听他胡说！我……”
“嘟…嘟…嘟…”
回应她的，只有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钟杳杳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凉透了。
路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杳杳，我……”
钟杳杳猛地转过身，扬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包厢里回荡。
路寻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钟杳杳会对他动手。
庄衡也站了起来，皱眉看着这一幕。
“路寻，”钟杳杳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带着剧烈的颤抖，“你混蛋！”
她死死盯着他，眼眶迅速泛红，里面充满了愤怒、委屈和一种被彻底摧毁的绝望。
“我……”路寻捂着脸，看着她的眼神，终于彻底慌了，“对不起，杳杳，我……我就是一时冲动，我……”
钟杳杳不再看他，弯腰捡起自己的高跟鞋和包，赤着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包厢门。
“杳杳！”路寻想追，却被庄衡一把拉住。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庄衡看着钟杳杳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你这次，真的过分了。”
路寻懊恼地一拳砸在沙发上：“我他妈的就是个傻逼！”
……
另一边，黎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黎舜辰站在落地窗前，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己经暗了下去。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孤寂。
他原本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冷静下来后，觉得晚餐时自己的话或许过于刻薄。那条匿名短信，以及她看似算计实则可能确实提供了帮助的行为，让他心头有一丝混乱的疑虑。他甚至想，或许可以稍微心平气和地再谈一谈。
但他听到了什么？
路寻的声音。慵懒的，带着睡意的，仿佛刚从她身边醒来。背景音虽然安静，但那一句“刚睡着”，己经足够说明一切。
原来她晚餐上的那些撩拨、那些试探、那些看似旧情难忘的眼神，真的都只是算计和玩弄。
她真的和路寻在一起。住在一起。
五年。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穿了他所有的防备和自欺欺人。痛楚来得迅猛而尖锐，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最后一丝动摇和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寒霜和深不见底的失望。
他拿起座机，按下内线键，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绪：“通知下去，大学城地块项目，黎氏独立推进，拒绝任何外部资本尤其是天时资本的介入合作。之前的接触，全部作废。”
挂断电话，他重新看向窗外。
B市的夜景繁华依旧，却再也照不进他此刻冰冷一片的心湖。
旧情人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歇。而误会，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予最沉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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