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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丹疑**
地穴重回死寂，仿佛墨影从未到来，又仿佛他带来的惊涛骇浪己被这厚重的土层悄然吸收。
唯有怀中那枚小小的瓷瓶，隔着衣料传递着微凉的存在感，如同揣着一块冰，不断提醒着林瑶（貂蝉）外界己然天翻地覆，以及自身处境的不确定性。
“凝神丹”……
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陶壁上划过。
吃，还是不吃？
这看似简单的选择，背后却关乎着信任、控制与未知的风险。
隐鸢的手段神鬼莫测。那效果惊人的伤药和药膏是恩赐，但这莫名出现的“丹丸”，谁能保证其中没有掺杂别的东西？或许是缓慢生效的毒药，或许是令人心智迷失的蛊物，又或许是……某种将她与这地穴、与那星谶壁更深绑定的事物？
墨影的态度暧昧难明。他那句“勿再他念”，是关心，还是警告？他是否己然察觉了她对星谶壁的窥探，这丹药便是某种意义上的“缰绳”？
不吃，固然避免了未知风险，但也可能错失快速恢复的机会，更可能引起墨影乃至其背后师尊的更深的猜忌和戒备。一个不肯接受“好意”的“变数”，价值无疑会大打折扣，下场难料。
吃，则意味着将一部分主动权交出去，将自身置于更不可控的境地。
两难。
林瑶闭上眼，前世面临绝境时那种冰冷的计算力再次回归。权衡，利弊，生存概率……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己是一片沉静的决断。
她轻轻取出那枚瓷瓶，拔开软木塞。那股清冽沁人的药香再次溢出，确实令人心神微宁。
她将一枚米粒大小、呈淡青色的药丸倒在掌心。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极其仔细地观察其色泽、纹理，甚至再次凑近细嗅，试图分辨出除了那主味药香之外，是否还有其它极其细微的、被刻意掩盖的气味。
一无所获。这丹药炼制得极为纯净，至少以她现有的认知，看不出任何明显问题。
她沉吟片刻，没有选择整粒吞服。而是用指甲小心翼翼地从药丸上刮下大约三分之一的分量，将剩下的重新放回瓷瓶收好。
然后，她将那三分之一的药末放入口中，并未吞咽，而是含在舌下，任由其缓缓融化，仔细感受着每一丝味道的变化和身体最细微的反应。
药末融化，一股极强的、混合着薄荷般清凉和某种不知名草木清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迅速渗透口腔，带来一种奇异的、头脑为之一清的感觉。仿佛一层蒙蔽灵台的薄纱被悄然揭去。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适。没有麻木，没有晕眩，没有灼热或刺痛。
随着药力缓缓吸收，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开始从识海深处弥漫开来。连日来的惊惧、焦虑、不甘、以及强行压制的剧痛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极度疲惫，仿佛被一只温柔而冰冷的手轻轻抚平、纾解。
她的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专注，对身体内部的感知也似乎更加敏锐了。左腕的沉痛依旧存在，却被某种力量隔离开来，不再那般尖锐地干扰她的思考。
这药……似乎真的如其名，只有凝神静气、加速恢复之效？
至少这三分之一的分量下，感受如此。
林瑶心中稍定，但仍未完全放松警惕。她维持着舌下含服的姿势，开始再次尝试那套调息法。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意念的流转变得异常顺畅，原本滞涩难行、如同陷入泥沼的气感，此刻却如同得到了润滑的清泉，轻易地循着既定的路线运转起来，效率远超之前！那“凝神丹”化开的药力，仿佛成了最好的助力和引导，不仅抚平了精神上的躁动，更似乎能微微滋养那虚无缥缈的“神”，让她对内息的掌控力提升了一个台阶！
一个大周天运行下来，她竟感到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却减轻了大半！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这“凝神丹”，绝非凡品！其药效之神奇，远超她前世所知任何兴奋剂或镇静剂，更像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高等补剂！
隐鸢的底蕴，究竟有多深？
他们随手给出的药物尚且如此，那更深层的秘密，诸如星谶壁、诸如那神秘的“师尊”、诸如他们口中的“天道”……又该是何等惊人的存在？
一丝前所未有的渴望，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
对力量的渴望，对知识的渴望，对摆脱棋子和“变数”身份的渴望！
这“凝神丹”或许无害，甚至大有裨益。但这反而让她更加警惕——糖衣之下的炮弹，往往更加致命。如此珍贵的药物，墨影为何轻易赠予？仅仅是为了让她“凝神”、“加速恢复”？
她想起墨影离去前那句“勿再他念”。
他是否预见到了，这丹药在提升她恢复速度的同时，也会极大地增强她的感知力和思维能力？从而让她……更容易产生“他念”？
这是一个悖论。
还是说，这本就是某种试探的一部分？观察她在获得更好状态后，会有何种反应？
林瑶缓缓站起身。丹药带来的清明状态让她虚弱的身體似乎也轻快了不少。她走到那盏油灯旁，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幽深的星谶壁。
在 enhanced 的感知下，这面石壁给人的感觉更加不同了。它不再是死寂的冰冷金属，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痕，仿佛在无声地呼吸，流淌着某种极其微弱、却浩瀚无比的韵律，与这地穴，与这盏灯，甚至与更深广的什么东西连接在一起。
她尝试着，再次回忆之前成功引动那丝幽蓝流光的轨迹和感觉。
在“凝神丹”带来的极致专注下，那段记忆变得异常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解析。
她伸出食指，再次缓缓靠近灯焰。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稳定，意念更加集中。她不再仅仅是模仿符号的轨迹，更试图去理解、去共鸣那种内在的“韵律”。
指尖引导，微不可察地扰动气流。
灯焰开始摇曳。
嗡……
那低沉来自地底极深处的嗡鸣，再次响起！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可辨！
而星谶壁之上，不止一条刻痕，而是三西条相互关联的线条，同时亮起了那幽蓝色的、仿佛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微光！它们如同被瞬间激活的血管，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小型图案，持续了约莫半息的时间，才缓缓黯淡下去！
成功了！而且效果更显著！
林瑶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缩回手，凝神感知着地穴内的变化。
没有警报，没有威压降临，墨影也没有去而复返。
只有那低沉的嗡鸣余韵，和她脑海中深深烙印下的那个短暂亮起的复杂图案。
那个图案……她从未在石壁上其他区域见过类似的结构。它代表什么？一种特定的信息？一个开关？还是一种……状态标识？
在“凝神丹”带来的清明状态下，她的思维速度快得惊人。她立刻将那个图案与之前记忆的石壁其他部分的符号进行对比、联想。
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浮现在她的脑海！
这个被激活的小型图案，其构成逻辑，似乎与石壁左下角一片她之前认为毫无规律的、类似散落星辰的符号群，存在着某种镜像互补的关系！
难道……这星谶壁上的信息，并非孤立存在，而是需要某种“钥匙”或“指令”来激活和组合显示？
而她刚才误打误撞的，正是激活了其中某一个“指令”？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再次加速！
如果猜想成立，那么这面星谶壁所蕴含的信息量，将是无比恐怖的！而掌控了“激活”方法的隐鸢，其可怕程度，更是难以估量！
她再次看向那盏油灯。
所以，这盏灯，不仅仅是照明，也不仅仅是联动警报的触发器……它很可能是……操作这面星谶壁的某个简易接口？！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强忍住立刻再次尝试的冲动。机会宝贵，但不能滥用。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风险，必须在最有把握、状态最佳时进行。
她退回地铺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反复模拟、推演那个激活的图案和其可能关联的符号群，试图找出更多的规律和可能性。
“凝神丹”的药效仍在持续，她的思维如同被擦拭干净的琉璃，清晰而敏锐。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深处，再次传来了那轻若无物的脚步声。
墨影又来了。
林瑶立刻从推演状态中脱离，迅速调整呼吸和姿态，脸上恢复那种带着些许疲惫的虚弱感。
墨影的身影出现在地穴中，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油灯，扫过星谶壁，最后落在林瑶身上。
他的手中，端着一碗新的药汁，气味与之前略有不同，带着更浓的草木清香。
“该换药了。”他语气平淡，走到她身边蹲下，开始解她左腕上的绷带。
他的动作依旧专业而轻柔，检查着伤处的恢复情况。
林瑶配合地伸出手腕，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阁下给的‘凝神丹’……药效甚好，我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如此珍贵的药物，给我服用，是否……”
墨影涂抹药膏的动作未停，头也未抬：“丹药炼制出来，便是给人用的。你恢复得快些，也省却些麻烦。”
又是“麻烦”。
在他眼中，她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用“麻烦”或“用处”来衡量。
“只是觉得……受之有愧。”林瑶低声道。
墨影缠好新的绷带，打好结，这才抬起眼，看向她。在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林瑶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星谶浩瀚，非一日能观尽。”
“心神不定者，强观之，反受其惑，有损无益。”
他说完，便拿起空碗，站起身，不再看她，径首走向通道。
留下林瑶独自一人，怔在原地。
星谶浩瀚，非一日能观尽……
心神不定者，强观之，反受其惑，有损无益……
他这话……是随口一提的告诫？
还是……意有所指的警告？
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林瑶看着墨影消失的方向，又缓缓转头，望向那面幽深的星谶壁。
地穴之中，灯火如豆。
而她心中的迷雾，却似乎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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