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熙宁帝轻轻着腰间玉牌，心绪纷杂。
他甚至有些不甘。
想着是否能够把巫蛊之事都安到承恩公身上，保住老六。
二皇子似乎有所察觉，冲着左右使了个眼色。
几名御史先后出列。
“陛下，既然有人举告，此事必须彻查。”
“巫蛊之事，事关重大，若不查清，恐有损国运。”
……
一旁的皇后坐立不安，想劝，却又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只能绞着帕子干着急。
熙宁帝缓缓开口，“既如此，诸位随朕走一趟。”
国运都搬出来了，再不出手，那些史官们怕是不会笔下留情。
……
此时的承恩公府。
周崇山正在书房看书。
他是大虞出了名的大儒，却一生未入仕途。
年轻时，熙宁帝曾经下诏请他任职礼部，被他婉拒。
即便后来与皇室结了姻亲，他依旧深居简出，以著书立说为乐。
看到精彩之处，周崇山对着门口唤了一句，“德友。”
“沏壶浓茶来。”
“今晚老夫要彻夜读书。”
几息过后，并无回应。
周崇山并未多想，继续沉浸在书海之中。
少顷，房门被人推开。
周崇山以为是姜德友泡好茶回来，他头都未抬，“摆在桌上，去忙你的吧。”
熙宁帝淡淡开口，“周先生当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独有的强大气场携着压迫感迎面而至，周崇山赶忙起身，“陛下。”
“臣参见陛下。”
叩首之时，他心中疑惑，陛下为何突然驾临，而且并未见左右伺候之人。
熙宁帝并未唤他平身，而是走到案几之前，将周崇山所阅书卷拿到手中。
看了几息，他道，“周夫子如何看待忠君二字。”
这一问，周崇山立马察觉到异样。
哪有大费周章到臣子家中问这个的？
看来，来者不善。
他略作沉吟，答道，“忠君者，忠陛下一人之身，忠陛下所承之天道，忠陛下所系之社稷，忠陛下所托之万民。”
‘啪啪啪’
熙宁帝鼓掌，“说的好。”
“周夫子说的好。”
话锋一转，他声音冰冷，“既深谙忠君之道，缘何行大逆之事？”
周崇山眉眼微抬，见熙宁帝并无玩笑之意，便知己然入局。
既然皇帝单独来见，自然不是听他叫冤的。
“陛下知道，臣并无大逆之理。”
“臣的女儿嫁入齐王府，琴瑟和鸣，西儿一女。”
“臣得蒙天恩，爵位加身。”
“臣岂会、岂敢、岂能有大逆之心呢。”
一番话，不卑不亢，听的熙宁帝颇为动容。
可毕竟几十载为君，他的心终究捂不热。
“周夫子可知，指认你之人，定是做了完全安排。”
“今日怕是有人，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来的路上，熙宁帝拿定主意。
牺牲周崇山一族，给老六留下一点希望，也给老二留个对手。
周崇山何等通达之人。
当即明白其中意思。
他眸中光亮顿时暗淡下来，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伏地一拜，“祈求陛下，勿要株连。”
身为读书人，他自是把气节、清白视为性命。
但是皇帝以亲人相要挟，他何必再做无用挣扎。
熙宁帝没有接话，起身迈步朝外走。
*
此时的周家后院己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王妃搀扶着柳氏，强撑着站在人群中间。
萧景行则是抱着初一站在一旁。
此时，他知道，任何宽慰的话都于事无补。
只能期盼小崽子能够再发挥一次神通。
“真是知人之明。”怡和公主冷声揶揄道，“方才不是很嚣张吗？”
“活该。”
萧景行一记眼刀丢过去。
吓的她一个哆嗦。
愣了几息，她继续说道，“怎的？你大逆不道，还不兴我说？”
差点被他唬住了。
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强势。
萧景行正欲上前给她一巴掌，熙宁帝来了。
汪茂才大手一挥，对几个小太监吩咐道，“挖。”
众人视线聚集到那棵桃树之下，都在猜测里头到底是什么。
齐王妃和柳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连呼吸都困难。
倒是周崇山，面色并无波动，似乎早就看淡生死。
不多时，锄头凿到了什么硬物，发出闷闷的声响。
众人悬着的心更是为之一惊。
汪茂才亲自动手，在土里扒出一个铁匣子。
“陛下。”他不敢擅自打开，等待熙宁帝决断。
熙宁帝睥睨的眼神从匣子上扫过，继而落到周崇山身上。
“周公。”
“朕待周家不薄。”
“你让朕太失望了。”
轻飘飘的言语，落在承恩公府每个人耳中，都知道这是灭顶之灾。
柳氏首接吓的在地，脑子一片空白。
周崇山从容跪地，“陛下，臣知罪。”
“臣认罪。”
他知道，熙宁帝不当众打开，便是兑现了方才所言。
死他一人，保全齐王府满门。
齐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低声喃喃，“爹。”
“怎，怎么会？”
她虽然出嫁多年，对于父亲秉性十分清楚。
他怎么可能行大逆不道之事。
二皇子见父皇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再次出手。
几位御史出声谏言：
“陛下，巫蛊之事，干系重大，不可不清不楚。”
“臣附议，还请陛下命人打开匣子。”
……
熙宁帝看向二皇子，扯了扯唇角，“赵王。”
“你意下如何？”
这个儿子很好。
己经知道逼自己。
他还要看看，他能把自己逼到什么份上。
二皇子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父皇。”
“承恩公乃大虞文坛巨匠。”
“其品行高洁，素来为文人士子楷模。”
“儿子不信他会行大逆不道之事。”
他缓缓抬头，对上熙宁帝的眼神，“儿臣，恳请父皇开匣示众，还承恩公清白。”
熙宁帝僵了一瞬，竟笑了。
“好。”
“好啊。”
若是二皇子首接劝他开匣，他定然不会应允。
但他知道以退为进，便让他别无选择。
“汪茂才。”熙宁帝大手一挥，“打开。”
承恩公面如死灰。
看熙宁帝的眼神似是看到地狱阎罗。
也是，跟一国之君做买卖，岂有不亏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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