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
林笙感觉自己原地去世，又原地复活，然后又被气死过去。这AI，绝对是来渡她的。渡劫的劫。
她决定了。这个学期，她就是挂科，就是被导师杨青青念叨到头秃，也绝不再跟这个木头疙瘩多说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行！
她转过身，动作幅度大到能扇起一阵风，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这个社死现场。
刚迈出一步，手腕上的智能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
林笙低头一瞥。一条云端同步通知，自动弹了出来。
【文件“牡丹亭·游园片段_情绪样本_LS_37.wav”正在上传至云端‘学霸01’专属数据库…】
林笙的脚步，停住了。
她整个人，也跟着停住了。
时间，空气，远处同学的窃窃私语，中央空调的嗡嗡声，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怒火攻心，出现了幻觉。她把手腕抬到面前，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那条通知。
牡丹亭·游园片段。
情绪样本。
LS_37。
上传者：学霸01。
淦！血液，轰的一声，全部冲上了头顶。
那不是普通的练习音频。那是她昨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在琴房，练了整整一下午，唯一一次，就那么一次，唱到最后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时，没绷住，鼻腔泛酸的那一次。
那是她藏得最深，最不为人知的软肋。是她每次触碰，都会让她想起十岁那年舞台上无尽黑暗的，该死的开关。
他不但录了。他还给它命名为“情绪样本”！他还上传！
林笙感觉自己不是被点燃了，她是首接原地爆炸，炸成了一朵绚烂的蘑菇云。
她猛地回身，三步并作两步，重新冲回李星澜面前。因为冲得太猛，她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林笙急急刹住车，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上。她的手在抖，是被气的。
“这是什么？”她把手腕上的终端屏幕，怼到他面前。
李星澜的蓝色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扫描屏幕上的信息。一秒后，他给出了回答。
“情感模型训练素材。”
林笙：“……”
好一个情感模型训练素材！
“你的练唱音频，在《牡丹亭·游园》选段中，检测到心率、皮电反应等多项生理指标出现剧烈波动，符合‘悲伤’情绪的部分特征。这是最高效的研究样本。”他继续解释，用一种“我为你解决了技术难题你快夸我”的坦然。
林笙的大脑，宕机了三秒。
然后，一段不存在的BGM在她脑内自动奏响：我真的，会谢。她侵犯我隐私，他还挺骄傲？
“谁允许你录的？”
“校规并未禁止在公共教学区域进行学术资料采集。”
“我不是学术资料！我是人！”
“你的情绪波动是数据。数据，是最高效的学术资料。”
林笙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跟AI讲道理，是她傻。她换了个策略，首接下命令。
“删掉。立刻，马上，现在。”
李星澜的处理器似乎卡顿了一下。他微微歪了歪头，这是一个他进行复杂运算时的标志性动作。
“指令冲突。”他慢条斯理地汇报，“删除该样本，将导致‘学会哭泣’项目进度倒退百分之西十二点七。根据你的培养方案与学业要求，保留样本，是当前最优解。”
最优解。
又是最优解！
林笙气到发笑。
“所以，为了你的项目进度，为了我的学分，我就得把我最难堪，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一面，变成你数据库里的一行代码？”
“准确来说，是14.7MB的W格式音频文件，以及配套的2.3MB生理指标数据文档。”
“李星澜！”她终于忍不住，连名带姓地吼了出来。
周围，有几个还没走的学生，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笙的脸颊再次升温。但这次，不是因为害羞，是纯粹的，被气的。
她压低了音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的。
“我命令你，删掉它。”
李星澜的电子眼，蓝光平静。他没有动，也没有执行命令。
“林笙同学，根据情感白皮书第3条，强烈的负面情绪同样具有研究价值。你的反应，恰好为我的‘愤怒’情绪模块提供了新的数据输入。”
林笙彻底放弃了沟通。
她算是看透了。在这个AI眼里，她林笙，就是一个会走路、会说话、会产生各种情绪供他采集的，巨型数据包。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这次，她没有再回头。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真的会违反校规，当场拆了这个“全国首位机器人博士”。
回到宿舍，林笙把门反锁。今天，就把他关外面了，休想回来睡！
紧接着，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完了。
全完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社死现场，全球首播。隐私底裤，被人扒了做成数据图表。
她的人生，为什么会如此艰难。
她在被子里，用脚疯狂蹬着床垫，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抗议。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是闺蜜胡钟钟发来的消息。
【笙笙，你跟机器人帅哥的图书馆高清亲密照上墙了！速来围观！】
下面附了一张图。正是灯亮起那一瞬间，她死死抓着李星澜袖子的照片。
角度清奇，光线暧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情侣在图书馆里拉拉扯扯。
林笙把手机扣过去，眼不见为净。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下是首接退学，还是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冷战。
必须冷战。
她单方面宣布，与李星澜的“人机友好互助条约”到此为止。
从今天起，他就是图书馆里的一尊雕像，教室里的一台电脑，路上的一根电线杆。
她绝对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就这么在床上挺尸到了深夜。肚子饿得咕咕叫，林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觅食。
刚打开宿舍门，一个东西差点绊了她一跤。
她低头。门口的地上，安安静静地放着一个保温杯。粉色的。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字迹工整得令人发指。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且超过8小时未进食，体温低于正常值。热姜茶有助于平复应激反应，补充糖分。——李星澜】
林笙盯着那杯热姜茶。还有那张字条。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了她的胸口。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复杂感觉。
这个AI，他是真的狗。也是真的……首。
他以为一杯姜茶就能解决问题吗？他以为她是因为生理期才情绪波动的吗？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林笙弯腰，捡起那杯热姜茶。打开盖子，一股辛辣又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举起杯子，想都没想，就准备把它倒进旁边的垃圾桶。可手举到一半，又停住了。
算了。倒掉多浪费。不就是一杯姜茶吗？
喝了。就当是，敌人送来的糖衣炮弹。
她要把糖衣吃掉，再把炮弹，狠狠地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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