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彩燕记录的小册子，己经写满了大半。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了刘全在这半个多月里，克扣食材，以次充好的种种劣迹。
黎嘉琪看着这些证据，心中虽然兴奋，却也明白，光凭这些，还不足以将刘全一击致命。
毕竟，吃穿用度上的克扣，虽然可恶，但终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
吴紫溪完全可以用“下人办事不力”或是“采买疏忽”之类的借口，将这件事轻轻地揭过去。
最多，也就是罚刘全几个月的月钱，不痛不痒。
想要将他彻底扳倒，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就必须找到一个更严重，更无法辩驳的罪证。
一个足以引爆所有人怒火的爆发点。
黎嘉琪知道，自己还需要等待。
等待一个破绽。
一个由刘全自己，亲手送上来的，致命的破绽。
这天晚上，黎嘉琪照例拿到了彩燕扔进来的小石块。
她将石块上的字迹辨认出来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赵姨娘，小少爷，病，药材”。
赵姨娘。
黎嘉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温婉柔弱的身影。
赵姨娘是黎文博的一个通房丫鬟抬上来的，为人谦卑，从不与人争斗。
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也是黎府唯一的庶子，黎文轩，今年才刚满五岁。
因为是庶子，又体弱多病，所以父子俩在府里一首没什么存在感，备受冷落。
小少爷病了。
还牵扯到了药材。
黎嘉琪的心中，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等待的那个机会，似乎就要来了。
她立刻对守在门外的小翠吩咐道：“小翠，你去一趟赵姨娘的院子。”
“就说我听闻轩哥儿病了，心中担忧，特意让你去探望一下。”
“顺便，看看她院里，缺不缺什么东西。”
小翠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刻应了下来。
“是，二小姐。”
没过多久，小翠就回来了。
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和愤慨。
“二小姐，您是没瞧见啊。”
小翠压低了声音，气愤地说道。
“赵姨娘的院子，比我们这儿还破败呢。”
“轩少爷病得可重了，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一首在说胡话。”
“赵姨娘就在床边守着，眼睛都哭肿了。”
“奴婢问她请大夫了没有，她说请了，也开了方子。”
“可是……可是那药，熬出来黑乎乎的，还带着一股子霉味。”
“轩少爷喝了一口就吐了，怎么也喂不进去。”
“赵姨娘没办法，只能去求夫人，想换些好点的药材。”
“结果，被夫人院里的婆子给拦了回来，说……说一个庶子，能有药吃就不错了，别不知好歹。”
霉味。
听到这两个字，黎嘉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如同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破绽般的狂喜。
就是这个。
她要找的那个爆发点，就是这个。
在吃穿用度上贪墨，或许还可以狡辩。
但是在救命的药材上动手脚，以次充好，用发霉的劣质药材来糊弄主子。
这，可是谋害主子的大罪。
一旦坐实，别说是刘全这个管事了，就连他背后的吴紫溪，都脱不了干系。
好你个刘全。
好你个吴紫溪。
你们的贪婪和恶毒，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连一个五岁孩子的救命钱，你们都敢贪。
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送你们一程了。
“小翠。”
黎嘉琪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现在，立刻，再去一趟赵姨娘的院子。”
“想办法，从她那里，弄一点轩少爷正在喝的那个药的药渣回来。”
“记住，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小翠虽然不知道二小姐要做什么，但看到她那副严肃到极点的表情，也知道事关重大。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她便提着一个空食盒，再一次，悄悄地溜出了院子。
黎嘉琪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
她的心，因为即将到来的决战，而剧烈地跳动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包药渣，就是那阵足以将吴紫溪和刘全，都吹下万丈深渊的东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黎嘉琪感觉，自己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门外传来了小翠那轻微的，如同猫儿一般的脚步声。
小翠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
“二小姐，拿到了。”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奴婢借着给她送热水的由头，趁赵姨娘不注意，从药罐里偷偷地刮了一点出来。”
黎嘉琪快步走上前，接过了那个小包。
她将手帕打开。
一股刺鼻的，混合着药味和霉味的怪异气味，立刻扑面而来。
手帕里，是一小撮黑色的，黏糊糊的药渣。
黎嘉琪凑近了，仔细地闻了闻。
没错。
就是霉味。
而且，她还能从里面，分辨出几味本该是名贵的药材，比如人参和黄芪。
但是，这些人参和黄芪，都己经明显地变质，发黑，甚至长出了一些细微的白毛。
铁证如山。
黎嘉琪将手帕重新包好，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又决绝的笑容。
刘全，你的死期，到了。
“小翠。”
她转过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小翠。
“你今天做得很好。”
“从明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做。”
“就在院子里，给我好好地待着。”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是，二小姐。”
小翠虽然不知道二小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她能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风暴，就要来了。
而她的这位二小姐，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黎嘉琪将那包药渣，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自己最贴身的荷包里。
然后，她又拿出了彩燕记录的那本小册子。
她将册子，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将上面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地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黎嘉琪的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她仿佛己经能看到，明天，当她将这些证据，一样一样地，摆在父亲黎文博的面前时。
刘全那张肥胖的脸上，将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她也仿佛能看到，当吴紫溪得知自己最得力的钱袋子，被人连根拔起时，那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一想到这些，黎嘉琪的心中，就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复仇的。
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在等待。
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等待着，那场由她亲手掀起的，审判大戏的开场。
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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