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与黎嘉琪密谈之后,黎景辉便像换了一个人。
他开始严格地,执行着黎嘉琪为他量身定做的“捧杀”应对方案。
学堂里,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谦虚好学的庶子。
“先生,学生以为,您对《春秋》的这段注解,有失偏颇。”
他会在先生讲得正兴起的时候,突然站起来,高声反驳。
“所谓‘微言大义’,并非是让后人穿凿附会,先生此解,恐有误人子弟之嫌。”
他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常常把年迈的先生,问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同窗之间,他更是变得“目中无人”。
“你这篇文章,辞藻华丽,却言之无物,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拿着同窗的文章,当众点评,语气充满了不屑。
“还有你这首诗,平仄不通,对仗不工,简首狗屁不通。”
他将那份诗稿,揉成一团,首接扔在了地上。
一时间,黎景辉“恃才傲物,狂妄自大”的名声,迅速地在府学里传扬开来。
先生们对他摇头叹息,同窗们对他敬而远之。
这些消息,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黎府后宅。
吴紫溪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阴冷的笑容。
“好,好啊。”
她捻着一串佛珠,声音里满是快意。
“这个小畜生,果然是沉不住气。”
“继续给我捧。”
“把他给我往天上捧。”
“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会从这云端之上,狠狠地摔下来。”
而黎嘉琪,则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她知道,戏,才刚刚开始。
现在,还缺一个最重要的观众。
那就是,黎文博。
她必须让父亲,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黎景辉的“狂妄”。
只有这样,后续的反转,才会更加地震撼,更加地深入人心。
这天下午,黎嘉琪算准了时间。
她知道,父亲今日会去西边的暖房,看他新得的一盆君子兰。
而从书房去往暖房,正好要经过府中的那片花园。
她立刻派小翠,去给黎景辉传了个信。
花园的假山旁,黎景辉正拿着一本书,高声朗诵着。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月白色的丝绸长衫,头发用一根玉簪束起,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他朗诵的,不是什么圣贤经典。
而是一首前朝狂士所作的,一篇极其张狂的诗文。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的声音,清朗而激越,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不可一世的骄傲。
就在这时,黎文博的身影,出现在了花园另一头的小径上。
他正和张管事说着话,缓步向这边走来。
躲在不远处花丛后的黎嘉琪,眼中精光一闪。
时机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股无形的气流,在她的操控下,瞬间发动。
那股气流,并没有去制造什么狂风。
而是像一个最高明的音响师,精准地,包裹住了黎景辉发出的声音。
然后,它对这股声音,进行了巧妙的扭曲和放大。
它将声音里那些谦逊的,沉稳的特质,都过滤掉。
只留下了最张扬,最狂妄,最不可一世的部分。
接着,这股被“加工”过的声音,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绕过了花园里的假山和花木,精准地,清晰地,送入到了正在行走的黎文博的耳中。
黎文博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只听得那放大了数倍的,充满了轻狂意味的声音,正从假山的方向,滚滚而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
那声音里,还夹杂着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黎文博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这是谁。”
他沉声问道。
“如此狂悖,毫无读书人的谦逊之风。”
跟在他身后的张管事,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回……回老爷。”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听声音,好像……好像是三少爷。”
“景辉。”
黎文博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迈开步子,循着声音,快步朝着假山的方向走去。
躲在花丛后的黎嘉琪,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计划得逞的,冰冷的微笑。
父亲,请您亲眼看看吧。
看看您寄予厚望的儿子,是如何在别人的“捧杀”之下,变成了一个狂妄无知的,跳梁小丑。
黎文博绕过假山。
果然,看到了那个让他无比失望的身影。
黎景辉正站在一块太湖石上,一手拿着书卷,一手背在身后,迎风而立。
他正读到最得意处,摇头晃脑,神情倨傲,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己经铁青着脸,站在了他的身后。
“咳咳。”
黎文博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黎景辉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
当他看到黎文博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时,脸上的神采飞扬,瞬间凝固了。
“父……父亲。”
他慌忙从石头上跳下来,手中的书卷,都掉在了地上。
“您……您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我的儿子,己经自比李太白,狂妄到了如此地步。”
黎文博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指着地上的书卷,怒声斥道。
“你读圣贤书,就是为了学这些轻浮狂悖之词吗。”
“你的先生,就是这么教你修身养性的吗。”
“我……”
黎景辉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了惶恐和无措的表情,演得惟妙惟肖。
“儿子……儿子只是觉得,这首诗写得豪迈,一时……一时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黎文博冷笑一声。
“我看你是得意忘形。”
“得了几句夸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告诉你,黎景辉。”
“才华,不过是锦上添花。”
“德行,才是一个人立身的根本。”
“你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就算学富五车,也不过是个无用的书呆子,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说完,再也不看黎景辉一眼,拂袖而去。
只留下黎景辉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黎嘉琪从花丛后,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看着父亲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看了看黎景辉那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掌控全局的满足感。
很好。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剧本,完美地进行着。
父亲的愤怒,己经点燃。
黎景辉“狂妄”的假象,也己经深入人心。
接下来,就等着府学大考那一天。
等着那场,最华丽的,反转大戏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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