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博那一个“好”字，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黎嘉柔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的嫉妒与不甘。
父亲的赞赏。
那是她从小到大，一首拼命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现在，这份她梦寐以求的认可，却被黎嘉琪这个她一首踩在脚下的贱人，如此轻易地就夺走了。
凭什么。
她凭什么。
嫉妒的毒火，烧毁了黎嘉柔最后一丝理智。
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绝不能让黎嘉琪就这样踩着自己，一飞冲天。
“父亲，您别被她骗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暖阁内和谐的气氛。
黎嘉柔指着黎嘉琪，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大声地嘶吼道：“这首诗根本就不是她作的。”
“她是抄的。”
“抄的。”
这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脸上的惊叹和赞赏，瞬间凝固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抄袭。
在文人雅士的聚会中，这可是最严重，最可耻的指控。
黎文博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他转过头，用一种极其严厉的目光看着黎嘉柔。
“嘉柔，休得胡言。”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今日是什么场合，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父亲呵斥，黎嘉柔的脸涨得通红。
但她己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今天必须要将黎嘉琪彻底踩死，否则，以后她在京城贵女圈里，将再也抬不起头来。
“父亲，女儿没有胡说。”
黎嘉柔的眼眶一红，眼泪说来就来。
她用一种极其委屈的语气说道：“女儿也是为了维护我们黎府的清誉啊。”
“二妹妹她……她从小就不喜读书，大字都不识几个，这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她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能作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句来。”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她一定是不知道从哪本孤本古籍上看到了这首诗，便据为己有，拿来欺世盗名。”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为你好”的委屈。
原本还有些不信的人，此刻也开始动摇了。
确实。
黎嘉琪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公认的草包，突然之间又是作画，又是吟诗，还都达到了如此高的水准。
这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真的是抄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黎嘉琪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
有怀疑，有审视，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黎文博的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虽然刚才赞赏了黎嘉琪，但内心深处，其实也存着一丝和黎嘉柔同样的疑惑。
他看着黎嘉琪，沉声问道：“嘉琪，你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所有的压力，在这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黎嘉琪的身上。
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如此恶毒的当众指控，恐怕都会又急又怒，急于为自己辩解。
然而，黎嘉琪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愤怒，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原本清冷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受伤和委屈。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红了。
一层晶莹的水雾，很快就蒙上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
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要落不落，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那副模样，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委屈，那么的惹人怜爱。
她什么都没有说。
但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长辈，或是自诩风流的才子。
他们看到一个如此清丽脱俗的少女，被人当众逼迫到这般境地，心中那点怜香惜玉之情，立刻就被激发了出来。
“嘉柔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静安侯爷率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凡事都要讲证据，你空口白牙地就说二小姐抄袭，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吧。”
“是啊。”
旁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也抚着胡须说道。
“老夫读了一辈子书，也从未在哪本典籍上见过此等佳句。”
“嘉柔小姐若说二小姐是抄的，那还请你拿出证据来，说出这首诗的出处。”
黎嘉柔被他们问得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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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嫉妒和猜测，就信口雌黄罢了。
“我……我虽然现在说不出出处，但……但她就是抄的。”
黎嘉柔有些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你们想想，她一个草包，怎么可能……”
“够了。”
黎文博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断了她的话。
他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嫡女，此刻却像个撒泼的市井妇人一般，眼中充满了失望。
不管黎嘉琪是不是抄的，黎嘉柔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当众如此攻讦自己的亲妹妹，都己经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丢尽了黎府的脸面。
黎嘉柔被父亲这一声怒喝，吓得浑身一颤，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而黎嘉琪，则恰到好处地，让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地滑落。
她抬起袖子，轻轻地拭去泪水，然后对着黎文博，盈盈一拜。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听起来让人心都碎了。
“父亲。”
“女儿……女儿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
“嫡姐她……她或许只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女儿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嫡姐与父亲生了嫌隙。”
“这首诗……就当……就当不是女儿作的吧。”
她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委屈求全，何等的顾全大局。
她不为自己辩解，反而处处为黎嘉柔开脱，为父亲着想。
这等心胸，这等气度。
与旁边那个咄咄逼人，状若疯癫的黎嘉柔，形成了何等鲜明的对比。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心中那杆天平，都彻底地倒向了黎嘉琪这一边。
“唉，真是个好孩子啊。”
老翰林叹了口气，看着黎嘉琪的眼神里，满是疼惜。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想着别人。”
“黎大人，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静安侯爷也意有所指地说道：“是啊，姐妹之间，有点小摩擦在所难免。”
“但做姐姐的，如此当众逼迫妹妹，未免也太失风度了。”
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看黎大小姐就是嫉妒。”
“是啊，自己风头被抢了，就恼羞成怒，开始诬陷人了。”
“真是想不到，平日里看着温婉贤淑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却像一根根针一样，清晰地扎进了黎嘉柔的耳朵里。
她的脸，己经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她没想到，自己气急败坏之下的一番指控，非但没有把黎嘉琪踩下去，反而让她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
而自己，却成了一个嫉贤妒能，无理取闹的恶姐姐。
她看着黎嘉琪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贱人。
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是在演戏。
可是，她没有证据。
黎文博的脸色，也己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黎嘉琪那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愧疚和怜惜。
再看看黎嘉柔，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嘉柔，还不快给你妹妹道歉。”
他压着火气，低声命令道。
“什么。”
黎嘉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父亲，您让我给她道歉。”
“她一个庶女……”
“住口。”
黎文博的声音里，己经带上了雷霆之怒。
“我让你道歉。”
黎嘉柔看着父亲那双冰冷的眼睛，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她心中又怕又恨，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她的眼泪，却再也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了。
黎嘉琪看着眼前这出好戏，心中冷笑连连。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示敌以弱，将自己放在一个绝对无辜，受尽欺凌的位置上。
博取所有人的同情，让舆论彻底倒向自己这一边。
让黎嘉柔的每一次攻击，都变成一次无理取闹的撒泼。
这样一来，就为她接下来的致命反击，做好了最完美的情绪铺垫。
现在，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黎嘉柔在欺负她。
那么，待会儿，当她拿出真正的“证据”时。
黎嘉柔的下场，将会比现在，凄惨一百倍。
黎嘉琪抬起头，用那双还带着泪痕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黎嘉柔。
然后，她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却又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音量，开口了。
“嫡姐……你是不是因为……因为我前几日，无意中看到了你从李学士那里……买诗稿的事情，所以……所以才对我心生怨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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