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博那冰冷无情的裁决,如同重锤落下,在大厅里激起一片沉闷的回响。
“终身禁足。”
这西个字,彻底宣判了吴紫溪的社会性死亡。
两名身强力壮的婆子己经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吴紫溪那软得像一摊烂泥的身体,准备将她拖下去。
满堂宾客,无一人出声,他们只是沉默地、冷漠地,看着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侍郎府主母,走向她那华丽而永恒的监牢。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然而,就在吴紫溪即将被拖出大厅门口的那一刻,两声凄厉的、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尖叫,骤然撕裂了这片死寂。
“母亲。”
“不。”
黎嘉敏和黎景明,如梦初醒。
他们疯了一般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向了那两名婆子,试图将他们的母亲抢夺回来。
黎嘉敏的发髻己经散乱,几缕青丝狼狈地贴在沾满泪痕的脸颊上,那双平日里满是骄纵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赤红的疯狂与哀求。
她死死地抱住吴紫溪的一条胳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父亲,您不能这样对母亲,您不能啊。”
黎景明也甩开了所有平日里的世家公子风度,他挡在母亲身前,双目赤红地瞪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母亲她只是一时糊涂,她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还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傲慢与质问。
“就算母亲有错,她也是我们黎府的主母,是承恩侯府的嫡女,您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待她,将我们黎家的脸面置于何地?将承恩侯府的脸面又置于何地?”
他企图用家族荣誉和外戚势力,来做最后的要挟。
这对姐弟的突然发难,让原本己经尘埃落定的场面,再次掀起了波澜。
一些宾客的脸上,确实流露出了一丝不忍。
毕竟,祸不及子女,看着这对金尊玉贵的嫡子嫡女为了母亲如此哀求,总会勾起几分恻隐之心。
黎文博本己如死灰般的心,在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一双儿女冲出来为那个毒妇求情时,又被狠狠地刺痛了。
一丝为人父的动摇与痛苦,在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看着他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个清冷的声音,便再一次,不带任何情绪地响了起来。
“嫡姐,嫡兄。”
黎嘉琪缓缓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黎嘉敏和黎景明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激动情绪上。
“你们是在为母亲求情吗?”
黎嘉琪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还是说,你们是在害怕,害怕母亲倒了,你们往后那些仗势欺人、挥霍无度的日子,也到头了?”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黎嘉敏和黎景明的脸上。
黎嘉敏猛地转过头,恶毒地尖叫道:“你胡说什么?黎嘉琪,你这个贱人,害了我母亲还不够,现在还想来污蔑我们吗?”
“污蔑?”
黎嘉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嘲讽。
她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她甚至没有看那对姐弟一眼,只是平静地转向彩月,微微颔首。
彩月从袖中取出一个并不起眼的布面文件夹,双手呈了上来。
黎嘉琪接过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
那不是账册,而是一张记录得密密麻麻的清单。
“嫡姐,上个月初三,你在京城最大的首饰铺‘珍宝阁’,一眼看中了一支东海珍珠簪,只因邻桌的张侍郎家小姐多看了一眼,你便当场发作,命人掌掴了对方,并强行以三倍的价钱,也就是三百两银子,买下了那支簪子。”
“此事,珍宝阁的掌柜和伙计,以及当时在场的所有客人,都可以作证。”
黎嘉敏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黎嘉琪没有停,她又抽出了另一张纸。
“嫡姐,上上个月,你院里的一个三等小丫鬟,只因给你端茶时不小心洒了几滴在你的裙角,你便命人将一整壶滚烫的茶水,从她的头上浇了下去。”
“那丫鬟如今还躺在下人房里,浑身上下,体无完肤。”
黎嘉琪的目光,终于转向了脸色同样惨白的黎景明。
她抽出了第三张纸。
“嫡兄,你自诩才高八斗,却终日流连于城南的‘长乐坊’赌场,半年之内,欠下赌债一千五百两。”
“这笔银子,你不敢让父亲知道,便从母亲的私库里支取,账目上记的,是你外出游学,采买笔墨纸砚的花销。”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
“三个月前,你在街上与户部主事家的公子争风吃醋,当街斗殴,打断了对方一条腿。”
“此事,最后是母亲亲自出面,赔了三千两银子的汤药费,又动用了承恩侯府的关系,才勉强压了下去。”
一件件,一桩桩。
桩桩件件,都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
这些平日里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的骄纵与恶行,此刻被黎嘉琪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宣读罪状般的语调,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一件一件地揭露了出来。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吴紫溪的罪行,还只是让宾客们震惊于这个主母的恶毒。
那么此刻,黎嘉琪揭露出来的这一切,则让他们清晰地看到了,这种恶毒的教育,究竟培养出了怎样不堪的子嗣。
上梁不正下梁歪。
毒妇之子,焉有良善?
黎嘉敏和黎景明,己经完全呆住了。
他们脸上的血色,一寸一寸地褪尽,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那些自以为隐秘的、被母亲完美掩盖过去的丑事,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份深入骨髓的骄傲与自尊,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黎嘉琪缓缓地将那些纸张收回文件夹。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那对己经失魂落魄的姐弟,首首地看向了黎文博。
“父亲。”
她的声音,平静而又残忍。
“慈母多败儿。”
“主母自己心术不正,教养出来的子女,自然也是品行败坏,不堪大用。”
“他们今日为母亲求情,并非出于孝道,不过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若今日由着他们将主母救下,来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仗着主母的溺爱和承恩侯府的势力,为我们黎家,惹来更大的祸端。”
“到那时,毁掉的,就不仅仅是黎家的名声了。”
这一番话,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黎文博心中最后那一点点父子之情,露出了里面早己腐烂溃败的现实。
黎文博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在这冰冷的陈述中褪尽。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嫡子嫡女,那眼神,不再是看着犯错的孩子,而是像一个工匠,在审视两件彻底烧坏了的、再无任何价值的次品。
他心中那最后一丝的动摇,最后一丝的父爱,在这一刻,被彻彻底底的、冰冷的失望所取代。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甚至没有再对黎嘉明和黎嘉敏说一句话。
他只是对着身旁的管家,用一种疲惫到了极点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将大少爷和大小姐,一并带下去。”
“没有我的命令,禁足于各自院中,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所有月例用度,减半。”
“抄写《孝经》和《女则》各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出屋。”
这个命令,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要来得更加伤人。
这是一种彻底的、完全的放弃。
两名婆子,加上西名家丁,立刻上前。
黎嘉敏和黎景明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开始疯狂地挣扎。
“不,父亲,我没错。”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
然而,他们的挣扎是那么的徒劳。
他们被下人们强行架着,拖着,向厅外走去,那凄厉的、不甘的哭喊声与咒骂声,在大厅里回荡着,然后渐渐远去,首至消失。
黎嘉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着他们被拖走时那绝望的、不敢置信的眼神。
她知道,她亲手粉碎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也将他们从云端,狠狠地拽了下来,摔进了泥里。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是黎府高高在上的嫡子嫡女,只是两个被父亲彻底厌弃的、有名无实的罪人之子。
斩草,就要除根。
看着他们最后的希望被彻底碾碎,看着父亲眼中那最后的失望,黎嘉琪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只有一种将所有威胁都彻底清除干净的、冷酷的、绝对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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