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庭院中的一草一木都照得轮廓分明。
黎佳怡端坐在妆镜台前,却没有看镜中的自己。
她的指尖,正无意识地着一个空了的香囊。
那里面曾经装着足以让黎佳蕙当众失言的致幻花粉。
佛堂里吴良喜与赵西那张狂又狠毒的对话,依然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掏空侯府,远走高高飞。
多么歹毒又决绝的计划。
吴良喜的贪婪与无情,再一次刷新了黎佳怡对她的认知。
但仅仅将这件事捅到父亲面前,似乎还不够。
吴良喜狡兔三窟,说不定还能巧言令色地辩解,将一切都推到赵西身上。
必须有一个让她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
一个能彻底摧毁她所有指望和根基的罪名。
黎佳怡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书桌上的一方镇纸上。
那是父亲黎文宏赏赐给她的。
父亲。
这个词让她的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一个被她埋藏了许久,甚至连前世都未曾深思过的疑念,如同破土的藤蔓,疯狂地滋长起来。
嫡子黎康。
他真的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
前世的黎康,虽然一样骄纵蛮横,但眉眼之间,与父亲黎文宏总有几分说不出的不和谐。
父亲是标准的文人风骨,身形清瘦,眉目俊朗。
而黎康,却显得更为壮硕,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粗犷。
当时只以为是像了母亲吴良喜。
可现在想来,吴良喜与王宏有染,与赵西有染,谁能保证在她嫁入侯府之初,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
如果黎康的血脉有问题。
那吴良喜在侯府立足的根本,她身为嫡母的所有荣耀与权力,都将瞬间化为泡影。
这比贪腐,比谋害庶女,是更让父亲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黎佳怡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从一个极为隐秘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她拔开瓶塞,倒出一些灰黑色的粉末在指尖。
粉末细腻如尘,闻不到任何气味。
这是她前世偶然从一本毒经孤本上看到的奇方。
此物名为“血根草”,本身无毒,也无任何药性。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能与一种极为特殊的血脉产生一种微弱的共鸣。
这种共鸣肉眼难辨,但若是以特制的药水浸泡过的薄纸去接触,便会显现出淡淡的红色。
而据那本孤书记载,拥有这种特殊血脉的人,大多体格健壮,性格暴烈。
这与黎康的特征,不谋而合。
黎佳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时候了。
是时候为这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寻找一个答案了。
她轻轻唤了一声。
“春桃。”
门外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正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贴身丫鬟。
春桃为人沉默寡言,但做事极为稳妥可靠。
“小姐有何吩咐。”
黎佳怡将那一点粉末小心翼翼地用纸包好,递给了春桃。
“你可知嫡兄黎康,平日里最爱用哪一方砚台。”
春桃略一思索,便回答道。
“回小姐,大少爷最爱用的是一方龙纹歙砚,据说是侯爷在他十岁生辰时所赠,轻易不让他人碰触。”
“很好。”
黎佳怡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
越是珍贵的东西,黎康越是会随身使用,以作炫耀。
“他如今被父亲禁足在清风院,心中定然是烦闷至极。”
黎佳怡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去库房,取一套全新的湖笔徽墨,就说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怕哥哥无聊,送去给他解闷的。”
春桃接过纸包,低声应是。
“到了清风院,你见机行事,找个机会接近那方龙纹歙砚。”
黎佳怡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要做的,就是将这包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他的墨锭之中。”
春桃的身体微微一颤,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黎佳怡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粉末与墨锭颜色相近,且无色无味,一旦混入,便再难分辨。”
“你要记住,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办成之后,立刻回来向我复命。”
“是,小姐。”
春桃将纸包和瓷瓶都贴身收好,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黎佳怡走到窗边,推开了一丝缝隙。
清风院的方向,一片漆黑,如同蛰伏的巨兽。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是一步险棋。
一旦被发现,便是万劫不复。
但若成功,她将得到一把足以彻底将吴良喜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最锋利的剑。
大约半个时辰后,春桃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很镇定。
“小姐,奴婢回来了。”
“事情办得如何。”
黎佳怡转身,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春桃双手接过茶杯,暖意驱散了她身上的一些寒气。
“一切都如小姐所料。”
她低声开始叙述。
“奴婢到了清风院,门口的护卫通报了之后,才得以进去。”
“大少爷正在房里发脾气,砸碎了一个茶杯。”
“奴婢呈上笔墨,说是小姐您送来的。”
“大少爷冷哼了一声,嘴里骂咧咧的,但还是让奴婢将东西放下。”
春桃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惊险的一幕。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在放下新笔墨的时候,假装脚下不稳,‘不小心’将他桌案上的那方歙砚碰到了地上。”
黎佳怡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发怒了?”
“是的,大少爷勃然大怒,当场就踹了奴婢一脚,骂奴婢是瞎了眼的狗东西。”
春桃的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奴婢立刻跪下磕头求饶,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那方砚台。”
“他的注意力都在斥骂奴婢上,并未注意奴婢捡拾砚台时的动作。”
“奴婢就在那一瞬间,将纸包里的粉末,全部倒在了墨锭之上,并用手指迅速抹匀了。”
“粉末果然立刻就和墨锭融为了一体,看不出任何痕迹。”
“后来,大少爷骂够了,便让奴婢滚出去。”
“奴婢将砚台放回原位,便退了出来。”
听完春桃的叙述,黎佳怡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走到春桃面前,亲自扶起了她。
“你做得很好。”
“委屈你了。”
春桃连忙摇头。
“能为小姐办事,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觉得委屈。”
黎佳怡看着她,知道这个丫鬟己经彻底成了自己的心腹。
“下去休息吧,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是。”
春桃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黎佳怡一人。
第一步,己经稳稳地落下。
黎康惯用那方歙砚,只要他读书写字,那混入了血根草粉末的墨汁,便会通过笔杆,日复一日地渗入他的皮肤。
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但只要时机一到。
自己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同时得到父亲黎文宏与黎康血液的机会。
到那时,一切的猜疑,都将水落石出。
黎佳怡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吴良喜,你的好儿子,究竟是谁的种?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会是你所有噩梦的开始。
她缓缓地,露出了一抹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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