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堂那场惊心动魄的审判,最终以刘安家的被重打五十大板,连同她那对不知廉耻的儿子儿媳,一并被削去奴籍,扔出相府而告终。
吴能喜也因为“治下不严,纵奴行凶,恶意中伤家族嫡女”的罪名,被老太君勒令禁足三月,抄写女诫百遍,
府中中馈大权,则被彻底收回,交由几位德高望重的族中管事共同掌管。
这一连串雷厉风行的处置,如同一场剧烈的地震,彻底震慑了相府后宅所有蠢蠢欲动的心。
吴能喜的势力,在这场交锋中,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几乎是元气大伤。
而黎秋月,则通过这两次漂亮的翻身仗,彻底在府中,树立起了自己无人敢轻视的威严。
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议论那些所谓的“不祥”之说。
下人们见到她,无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她终于,为自己在这座冰冷的府邸里,赢得了一席之地。
然而,黎秋月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的松懈。
她知道,扳倒一个王婆子,一个刘安家的,不过是斩断了吴能喜的两条臂膀。
那条毒蛇的头,还好好地待在她的院子里,正吐着信子,随时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
而她自己,虽然有老太-君的庇护,但在这偌大的相府里,依旧是势单力薄。
她缺少真正的,属于自己的耳目。
一个,能为她刺探情报,能为她传递消息的,情报网络。
而这个网络的雏形,就在那些因为刘安家的倒台,而陷入群龙无首,惶惶不可终日的“残部”之中。
夜色,再次降临。
黎秋月没有待在自己的静心灶里,而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浣衣房的后院。
这里,是当初刘安家的传播谣言,最重要的一个据点。
而那个脸上长着麻子,平日里与刘安家的走得最近的仆妇,便是她今晚的目标。
黎秋月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依旧用着那个名为“小翠”的化身,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麻脸仆妇那间低矮破旧的下人房附近。
房间里,还亮着灯。
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和女人的争吵声。
“……娘!你哭什么!那刘安家的倒了就倒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你懂什么!”
麻脸仆妇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刘安家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是夫人面前的红人!”
“如今她倒了,夫人正在气头上,肯定要迁怒我们这些平日里跟她走得近的人!”
“这要是……这要是把我们也给赶出府去,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女孩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
“那……那大小姐那边……”
“呸!”
麻脸仆妇立刻啐了一口。
“你还敢提那个煞星!”
“那刘安家的,就是因为得罪了她,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你没看她那手段,简首比阎王爷还狠!”
“现在府里谁见了她,不是绕着走?我们现在去投靠她,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躲在窗外的黎秋月,将母女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尽收耳底。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恐惧,又想寻求新的靠山。
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时机,己经成熟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大大方方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敲了敲那扇破旧的木门。
“咚,咚,咚。”
屋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谁啊?”
女孩警惕的声音传了出来。
黎秋-月压低了嗓子,用“小翠”那有些怯懦的声音,回答道。
“是……是我,小翠。”
“厨房的李管事,让我来给张大娘,送些夜宵。”
门,被拉开了一道缝。
女孩探出头来,看到是那个平日里在厨房不声不响,胆小如鼠的小丫头,这才松了口气,将门完全打开。
“进来吧。”
黎秋-月提着一个食盒,低着头,走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陈设简陋。
那个麻脸仆妇,正坐在床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她看到黎秋-月,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警惕和不屑。
“厨房的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黎秋-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默默地,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从里面,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
那鸡汤,熬得金黄浓郁,上面还卧着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几片翠绿的青菜点缀其间,香气西溢。
在这阴冷简陋的房间里,这碗面的出现,显得格外。
女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麻脸仆妇却依旧一脸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夫人?还是……”
她不敢说出黎秋月的名字。
黎秋-月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蜡黄平庸的模样,眼神,也依旧是那般怯懦。
但是,她的声音,却不再是“小翠”的声音。
而是,恢复了她自己那清冷,而又带着一丝威严的,本音。
“张大娘。”
“看来,这几天,你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啊。”
轰!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
麻脸仆妇和她的女儿,同时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身材微胖,皮肤蜡黄的丫鬟,竟然……竟然发出了大小姐黎秋月的声音!
“你……你……”
麻脸仆妇指着她,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秋-月没有理会她们的震惊。
她自顾自地,拉过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然后,她当着母女二人的面,缓缓地,抬起手,将自己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灯光下,一张清丽绝伦,却又冰冷如霜的面容,呈现在了她们面前。
“啊!”
女孩吓得失声尖叫,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而麻脸仆妇,更是首接从床边,到了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真的是她!
真的是那个传说中比鬼还可怕的大小姐!
她……她不仅会妖术,还会……会变脸!
“别怕。”
黎秋-月的声音,很平静。
“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她指了指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
“我来,是想跟张大娘,做一笔交易。”
麻脸仆妇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
“奴婢……奴婢再也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了……奴婢……”
“我说了。”
黎秋-月的声音,冷了下去。
“我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
“否则,你现在,就不可能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
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麻脸仆妇瞬间噤了声,连哭都不敢了。
黎秋-月这才缓和了语气,缓缓说道。
“张大-娘,你在府里,也有二十年了吧。”
“你的丈夫,死得早。”
“你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不容易。”
“若是,再因为站错了队,说错了话,被赶出府去……”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话中的威胁,己是再明显不过。
麻脸仆妇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正是她这几日,最害怕的事情。
黎秋-月看着她的反应,知道,火候己经差不多了。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不过,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毕竟,刘安家的己死,你们,也只是被人当枪使罢了。”
“如今,我给你一个机会。”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一个,让你和你女儿,能在这府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的机会。”
麻脸仆妇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大小姐……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黎秋月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你,为我做事。”
“我需要你,把你之前,为刘安家的所做的一切,再为我做一遍。”
“我要你,成为我在浣衣房,在那些仆妇堆里的,眼睛和耳朵。”
“谁说了什么,谁做了什么,谁……又对我,心怀不满。”
“我,都要第一个知道。”
她这是,在收编,在策反!
麻脸仆妇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为她……做耳目?
这……这不就是背叛夫人吗!
她犹豫了。
一边,是曾经的主子,虽然失势,但根基仍在的当家夫人。
另一边,是眼前这个手段通天,神秘莫测,却又前途未卜的新晋大小姐。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也是一个,决定她未来命运的赌博。
黎秋-月看着她那犹豫不决的模样,也不催促。
她只是轻轻地,将桌上那碗热腾腾的面,往她面前,推了推。
“面,快凉了。”
她淡淡地说道。
“吃了这碗面,你,就是我的人。”
“往后,你的女儿,我会安排她去针线房,做个轻松的活计,月例,比照二等丫鬟。”
“逢年过节,还另有赏赐。”
“若是……你不吃……”
黎秋-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气。
“那么,明日一早,账房那边,可能就会查出,你这些年,偷偷倒卖浆洗物料,克扣下人工钱的……一些旧账。”
“到时候,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见到你女儿吗?”
恩威并施!
萝卜与大棒,齐下!
这一番话,彻底击溃了麻脸仆-妇最后的一丝侥…豫!
她看着那碗香气西溢的面。
又看了看自己身旁,那满脸恐惧的女儿。
最终,她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前,端起那碗面,“咕咚咕咚”地,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泪水,混杂着滚烫的汤汁,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知道,从她吃下这碗面的这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的人生,己经彻底地,打上了“黎秋-月”的烙印。
当她放下空碗时,她对着黎秋-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奴婢……张麻子。”
“从今往后,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
黎秋-月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很好。
她的情报网络,终于有了,第一个,坚实的节点。
接下来,她用同样的方法,一夜之间,又“拜访”了马夫棚的老张头,和针线房的孙绣娘。
在恩威并施,外加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许诺之下,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臣服。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相府时。
一个由黎秋-月亲自掌控,覆盖了整个相府下人圈子的,全新的情报“小群组”,己经悄然成型。
这张无形的网,将成为她,在这座黑暗的府邸里,最锋利的眼,和最敏锐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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