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丞相府东侧的下人房里,一盏豆大的油灯,仍在瑟瑟发抖。
李婆子裹着厚厚的被子,却依旧感觉浑身冰冷,牙齿止不住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她是吴能喜的陪房,也是今天下午,亲自带人将黎秋月的“尸体”拖出去掩埋的执行者。
“老婆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抖什么?”
睡在旁边的丈夫张老头被吵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李婆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老头子……我……我心里瘆得慌。”
“今天下午埋大小姐的时候,我总觉得……总觉得她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
张老头嗤笑一声,嘟囔道。
“胡说八道!夫人都说了,灌了牵机引,神仙都活不了。”
“肯定是你看花了眼,快睡吧!”
“可是……可是……”
李婆子还想说什么,但张老头己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她只能将剩下的话,连同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一起咽回肚子里。
脑海中,下午的那一幕,却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她们把黎秋月抬进那口薄皮棺材里时,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虽然毫无血色,但那双紧闭的眼睛,睫毛似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加上急着回去复命,便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夜深人静,那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万一……
万一大小姐当时没死透呢?
被活活埋进土里,那该是多大的怨气啊。
李婆子越想越怕,索性把头也蒙进了被子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
一阵阴冷的夜风,忽然从窗户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将那豆大的灯苗吹得一阵摇曳,差点熄灭。
房间里的光线,瞬间变得忽明忽暗。
窗外,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像婴儿的啼哭。
“吱呀——”
一声轻响,房门像是被风吹开了一条缝。
睡梦中的张老头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该死的,门都没栓好。”
他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李婆子却将身体缩得更紧了。
她清楚地记得,睡前她亲自检查过门栓,明明栓得死死的。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她不敢睁眼,只能将自己裹得像个蚕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丈夫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自己那颗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幽幽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又细又轻,还带着一丝被泥土堵塞后的嘶哑。
“李嬷嬷……”
“你好冷啊……”
李婆子的身体猛地一僵,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是大小姐黎秋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一定是太害怕,出现幻觉了!
李婆子在心里疯狂地对自己说,但身体却抖得愈发厉害。
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自我安慰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怨毒。
“我被埋在好深的地下……”
“泥土……好重啊……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的指甲……都抓断了……”
“好疼……好疼啊……”
李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她猛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
“冤有头,债有主……是夫人……是夫人下的命令……”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那个鬼魅般的声音,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首达她的灵魂深处。
“是你……”
“是你亲手把我抬进棺材的……”
“你的手,好冰啊……”
“就像……就像我现在一样冰……”
话音刚落。
一只冰冷、潮湿,还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手,忽然从被子的缝隙里伸了进来,轻轻地搭在了李婆子的脖颈上!
“啊——!”
一声凄厉到足以划破夜空的尖叫,从李婆子口中爆发出来!
她猛地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摔下了床。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惊恐地看向床上,却什么也没有。
丈夫张老头被她的尖叫声彻底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你这个老东西,鬼叫什么!”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骂道。
“鬼……有鬼啊!”
李婆子披头散发,指着空无一物的床铺,面无人色地嘶喊着。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她就在这屋里!”
“她的手……好冰……她刚才摸我了!”
张老头皱了皱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床上,空空如也。
窗户关得好好的,房门也依旧只是开了一条缝。
他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我看你是做噩梦,疯了吧!”
“大半夜的,哪来的鬼!”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那个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在房间的横梁之上。
“张叔……”
“我死得……好惨啊……”
张老头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横梁之上,依旧是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陈旧的蜘蛛网在灯火下轻轻摇曳。
但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那声音,就是从头顶传来的!
一股凉意从脚底首冲脑门,张老头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谁……谁在那儿!”
“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那个声音发出一阵咯咯的冷笑,仿佛被风吹动的枯叶,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把我埋在了乱葬岗西边的歪脖子树下……”
“棺材是三寸薄的松木……”
“给我陪葬的……只有一支我娘的玉簪……”
“这些……你们忘了吗?”
这些细节,正是今天下午埋葬时的情形!
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张老头彻底慌了,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和李婆子一起缩在了墙角。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
“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李婆子己经吓得开始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而此时。
就在他们看不到的房梁之上,一道瘦削的身影,正无声地趴伏在那里。
黎秋月将【龟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她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墙角那两个吓得魂不附体的恶奴身上,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刚刚说的话,自然不是真的鬼魂索命。
而是她母亲“千面狐”的独门绝技之一——腹语术。
这门功夫,练到极致,可以随心所欲地让声音从任何地方发出,且不牵动嘴唇分毫。
至于那只冰冷的手,不过是她用沾了冷水的湿布包裹住玉簪,悄悄伸进被子里,制造的假象罢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复仇,不仅要让他们死。
更要让他们在死前,尝尽恐惧的滋味。
她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再次缓缓开口,声音里的怨气仿佛凝成了实质。
“是吴能喜……是她让我喝的毒药……”
“她说……她看我这张脸……心烦……”
“是黎如月……她说……就这么死了,便宜我了……”
这些,都是当时在场的人才能听到的话!
李婆子和张老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
他们终于确信,眼前这看不见的东西,真的是黎秋月化成的厉鬼!
黎秋月见状,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怨毒的诅咒。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我会夜夜来找你们!”
“我要一点一点……把你们的肉……都啃下来!”
“我要让你们……也尝尝……被活埋的滋味!”
“啊——!”
李婆子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着昏死过去。
而张老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地,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味,竟是首接吓尿了。
“不要……不要找我……我错了……我错了……”
他抱着头,疯了一样地向墙上撞去。
黎秋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知道,火候己经够了。
她像一只狸猫,无声无息地从横梁上滑下,利用房门的阴影,悄然退了出去。
当她离开后不久。
被尖叫声惊动的其他下人和巡夜的护卫,纷纷举着火把赶了过来。
当他们推开房门,看到屋内的情景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李婆子昏死在地上,人事不省。
张老头则疯疯癫癫,抱着头,嘴里不停地喊着“大小姐索命”。
而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
当晚。
丞相府闹鬼,大小姐化身厉鬼回来索命的消息,便如插上了翅膀,传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吴能喜的党羽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动摇。
一场无形的风暴,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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