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死寂，仿佛凝固的空气。
“满城尽带黄金甲”这七个字，如同惊雷的余音，还在每个人的耳膜里嗡嗡作响。
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翰林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颤抖着手，拿起黎如月写的那张宣纸，又看了一眼窗边负手而立的黎秋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没说，但这个动作，己经宣判了一切。
黎如月呆呆地看着老翰林，又看了看周围宾客们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惊和骇然的脸。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点一点地变冷。
不。
不会的。
她最擅长的诗词，她最有自信的领域，怎么可能也输了。
而且是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的毫无悬念。
琴，输了。
棋，输了。
现在，连她最后的尊严，诗，也被人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连胜三场。
压倒性的优势。
黎如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那根名为“骄傲”的弦，在她脑中“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不！”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刺耳得像夜枭的啼哭。
这声尖叫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也吓了所有人一跳。
只见黎如月双目赤红，头发散乱，状若疯癫。
她猛地冲到书案前，一把抢过自己写的那首咏菊诗。
“假的！都是假的！”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我的诗才是最好的！我的才是！”
她一边吼，一边双手用力，将那张写满了她心血的宣纸，“嘶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然后是西半，八半。
她疯狂地撕扯着，仿佛要将那份让她蒙受奇耻大辱的证据彻底销毁。
雪白的纸屑，如同冬日的残雪，纷纷扬扬地从她手中落下。
“如月！你疯了！快住手！”黎华强又惊又怒，冲上前去想要抓住她。
“别碰我！”黎如天猛地推开了自己的父亲。
她指着黎秋月，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再无一丝一毫的美感，只剩下狰狞和丑陋。
“是你！都是你！”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妖女！”
“你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不然你怎么可能会这些！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她语无伦次地叫骂着，那些污秽的词语，不堪入耳。
在场的夫人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厌恶和鄙夷的神色。
黎秋月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她平静地看着黎如月，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黎秋月的平静，更是刺激了黎如月。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巨大的屈辱感。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她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那不是委屈的啜泣，而是歇斯底里的，毫无形象的痛哭。
她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冰冷的地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才是京城第一才女……我才是……”
“我的光环……我的名声……全都没了……全都被你毁了……”
她的哭声在书房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她此刻的丑态，与她之前那副温婉端庄，清丽脱俗的才女形象，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宾客们再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一次，他们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赞美和欣赏，只剩下赤裸裸的嘲笑和轻蔑。
“天哪，这……这就是黎家的二小姐？真是丢人现眼。”一个穿着华丽的夫人用手帕掩着嘴，眼中满是讥讽。
“输了就输了，何至于此，这般失态，真是毫无气度可言。”
“还京城第一才女呢，我看是京城第一疯女还差不多。”
另一个夫人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你看到了吗？刚才她骂人的样子，真是粗鄙不堪，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是啊，心胸如此狭隘，嫉妒心又这么强，就算有点才华，又有什么用呢？”
“我看啊，她那点才华，跟大小姐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以前我还觉得她不错，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些议论声不大，却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清晰地传入了黎如月，黎华强，以及老太君的耳中。
黎华强的脸己经由黑转青，由青转紫，他感觉自己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过。
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孽障！真是个孽障！”他气得浑身发抖。
“来人！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几个婆子和丫鬟如梦初醒，连忙手忙脚乱地上前，想要将瘫在地上大哭的黎如月架起来。
黎如月却像是疯了一样，又踢又打，根本不让她们近身。
“滚开！都给我滚开！”
一时间，书房内更加混乱。
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用一种无比失望的眼神，看着地上那个撒泼打滚，丑态毕露的孙女，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黎如月精心营造了多年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光环，在这一刻，被她自己亲手撕碎。
那些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赞美，如今都变成了最尖刻的嘲讽。
从今天起，她将不再是那个受人追捧的天之骄女。
她只会成为整个京城，上流社会圈子里，最大的一个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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