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静心灶的烛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青草的气息，驱散了白日里那场闹剧带来的污浊。
黎秋月安静地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花茶，袅袅升起的水汽模糊了她平静的面容。
春分小心翼翼地为她添上了一些点心，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兴奋和崇拜，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小姐，您今天真是……真是太神了！”
她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激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您是没看到，那些夫人们离开时看您的眼神，那里面装的都是敬畏！”
“还有那些管事，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黎秋月轻轻地吹了吹茶水的热气，没有说话。
春分掰着手指头，兴奋地数着今天的战果。
“您先是用一曲《广陵散》，把二小姐那点引以为傲的琴技比得连灰尘都不如。”
“然后又用一盘棋，杀得她片甲不留，当场昏倒。”
“最后那首诗，‘满城尽带黄金甲’，天哪，奴婢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热血沸腾！”
“小姐，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呀？”
这个问题，春分己经憋了很久了。
黎秋天放下茶杯，抬起眼，看着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有些事，生来就会。”
她用一个轻描淡写的回答，带过了所有疑问。
春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对自家小姐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现在好了。”春分高兴地说道。
“二小姐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算是彻底碎了，以后她再也不能拿这个来压您了。”
“以后这整个京城，提起才女，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就是我们家小姐您！”
黎秋月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一个虚名而己，我不在乎。”
她回顾着从重生到现在所走过的每一步。
从扳倒王婆子，到揭穿刘安家的。
从获得老太君的绝对信任，到拿到查账的权力。
从一夜审计，找出上万两的亏空，到在家族会议上当众发难，将吴能喜母女的势力连根拔起。
再到今天，在赏花宴上，将黎如月最后一点骄傲和光环彻底击碎。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之上。
她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
那双手，依旧纤细白皙，看起来毫无力量。
但这双手，却己经搅动了整个相府的风云。
它曾拿起过侠盗的铁丝，也曾握住过御厨的菜刀。
它曾翻阅过密探的卷宗，也曾拨动过琴圣的焦尾。
它曾执起过国手的棋子，也曾感受过诗仙的拓本。
如今，这双手里，正牢牢地握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相府的财权。
另一样，是府中上下，所有人的敬畏之心。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春分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府中负责田庄和铺面外务的总管，陈管事。
这位陈管事，以前是吴能喜面前的红人，向来眼高于顶。
此刻，他却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连头都不敢抬。
“大小姐，奴才……奴才有事禀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让他进来。”屋里传来了黎秋月平静的声音。
陈管事走进院子，来到黎秋月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放得极低。
“奴才拜见协理管家。”
他连“大小姐”这个称呼都自动改了。
“何事？”黎秋月甚至没有抬头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桌上的账册上。
陈管事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捧上。
“回管家的话，这是这个月各处庄子和铺面送上来的账目。”
“其中有几笔支出，奴才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管家您示下。”
春分将账册接了过来，呈给黎秋月。
黎秋月翻开账册，目光一扫而过。
她的手指，点在了其中一条记录上。
“西山别院要修葺花园，申请支取五百两银子？”
陈管事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是……是的。”
“这处别院，是……是夫人以前最喜欢去的。”
“往年这个时候，也都会修缮一番。”
黎秋月抬起眼，目光第一次落在了陈管事的脸上。
那目光很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秘密。
陈管事被她看得浑身一颤，差点就要跪下去。
“花园去年才修过，今年为何又要修？”黎秋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这……奴才不知，这是别院管事报上来的。”
“不知？”黎秋月冷笑一声。
她将账册往前一推。
“你身为外务总管，连下属报上来的账目真伪都不去核实，就敢拿到我这里来？”
“你是觉得我年轻，好糊弄吗？”
陈管事“扑通”一声，当场就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
“奴才失职，请管家责罚！”
他心中骇然。
这位大小姐的眼神也太毒了，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笔钱，按往年的规矩，都是他和别院管事二一添作五，分掉的。
“责罚暂且记下。”黎秋月的声音冰冷。
“这笔银子，驳回。”
“你传我的话下去，从今天起，府中所有非必要的开支，一律削减七成。”
“所有超过五十两的支出，必须由我亲自签字画押，否则账房一律不准出账。”
“另外，你去告诉那个别院管事，让他自己卷铺盖滚蛋。”
“你手下的位置，换个会算账的人来做。”
这几道命令，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陈管事跪在地上，连声称是，冷汗己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还有事吗？”黎秋月问道。
“没……没了。”
“那就退下吧。”
“是，是，奴才告退。”
陈管事连滚带爬地退出了静心灶，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黎秋月的威望，在这一刻，在府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也没有人敢将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姑娘。
【财权】和【府内声望】这两大核心优势，经过这一系列的斗争，己经被她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黎秋月端起那杯己经微凉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烛光摇曳，将她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墙壁上，拉长，放大，如同一位即将登基的女王。
她的气场，在这一刻，初具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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