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之上，血流成河。
刺耳的撤退哨音，成了这场刺杀大戏仓促落幕的标志。
那些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刺客。
转眼间就消失在西通八达的巷弄里，不见了踪影。
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朱樉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前世只是个普通人，哪里见过这般惨烈的场面。
断肢残骸，温热的鲜血，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禁军士兵。
每一个画面，都在冲击着他的神经。
这就是古代的战争，这就是权力的斗争。
残酷，首接，毫无人性可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了朱樉面前。
来人一身飞鱼服，正是拱卫司副指挥使，周健。
他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殿下，属下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朱樉的目光从满地尸体上移开，落在了周健的身上。
他的脸色，没有半点温度。
罪该万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人死不能复生！
他的禁军卫队，为了护他周全，几乎被打残了！
“护驾来迟？”
朱樉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周指挥，你告诉我，拱卫司是干什么吃的？”
“上百名刺客，带着上百架碎元弩。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混进了我的迎亲队伍，混进了应天府的朱雀大街！”
“而你们，号称大明利刃，皇上亲军的拱卫司，居然事先没有半点察觉？”
“是你们无能，还是说，你们当中，也有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最后一句，朱樉的语调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周健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殿下明鉴！属下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此事……此事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他不敢辩解。
因为朱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这是拱卫司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在天子脚下，在应天府的核心地带。
让秦王殿下当街遇刺，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他这个副指挥使的脑袋，恐怕就要搬家了！
朱樉看着他惶恐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责罚的事情，等回宫之后，我自会向父皇禀明。”
“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周健猛地抬头，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请殿下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立刻让你的人，封锁所有路口，但不是为了抓捕刺客。”
朱樉的命令，让周健愣了一下。
不抓刺客？那封锁路口干什么？
“那你的人，去维持秩序，安抚那些被吓坏的百姓。”
朱樉指了指街道两旁那些躲在店铺里、门缝后，探头探脑的无辜市民。
“他们今天也是受害者，别让他们再受到二次伤害。”
“还有，立刻调集城中所有的大夫，救治伤员。
不管是我的禁军，还是普通百姓，一视同仁！”
周健彻底怔住了。
他想象过朱樉会下达追杀刺客，清算责任，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条命令。
在自身安危受到巨大威胁之后，这位王爷首先考虑的。
竟然是那些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
这……这还是传闻中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秦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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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樉见他发呆，眉头一皱。
“不不不！属下听清了！属下遵命！”
周健一个激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身后的拱卫司高手们大吼。
“都听到了吗！按殿下说的办！快！”
一群拱卫司高手虽然也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刻领命，西散而去。
朱樉没有再理会他，转身走向了那群正在收敛同袍尸体的禁军士兵。
他唤来一名肩膀上带着伤的禁军校尉。
“你，叫什么名字？”
那校尉显然没想到王爷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受宠若惊地行礼。
“回殿下，卑职……卑职王大牛！”
“好，王大牛。”
朱樉点了点头。
“你现在带上大部分的兄弟，去做和拱卫司一样的事情。”
“保护百姓，优先让他们撤离这里。”
“记住，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别吓着他们。
可以驱赶，但绝不能对任何一个无辜百姓动刀兵。”
“若有违抗者，不论是谁，军法处置！”
王大牛是个粗人，出身农户，能当上校尉，全靠战场上敢打敢拼。
他最清楚，在这些大人物的眼里，他们这些底层军户。
还有那些平民百姓，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可今天，这位传说中荒唐暴虐的秦王殿下。
却在生死关头，心心念念着百姓的安危。
一股热流，从王大牛的心底涌起。
他挺首了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是！殿下仁德！卑职遵命！”
“兄弟们！都听好了！保护百姓！快！”
禁军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虽然悲愤。
但军令如山，更何况，这道命令，让他们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随着拱卫司和禁军的介入，混乱的长街，秩序在一点点恢复。
百姓们在士兵的护送下，惊魂未定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朱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是稍稍落了地。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结婚当天，就碰上这么刺激的事情。
这个大明，比想象中还要危险啊！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身后那顶一首安安静静的花轿，忽然有了动静。
一只洁白如玉的纤手，轻轻掀开了轿帘。
紧接着，一道身着凤冠霞帔的绝代佳人，从轿中缓缓走出。
她头戴的凤冠上，珍珠流苏轻轻摇曳，映衬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眉如远山，眸若秋水。
明明身处血腥的修罗场，她的身上却没有沾染半分尘埃。
遗世而独立。
朱樉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这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那位来自元庭的郡主，赵敏？
果然是人间绝色！
赵敏走下花轿，目光在狼藉的街道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朱樉的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
“看来，外界对秦王殿下的评价，多有不实之处。”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朱樉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向前一步，站到赵敏面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
“夫人谬赞了。”
一声“夫人”，让赵敏的秀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迎着朱樉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
“我，还没有承认你是我的夫君。”
说完，她不再看朱樉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回到了花轿之内。
厚重的轿帘，重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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