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在脸上生疼。凌砚秋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那道黑色的身影，玄光剑在他手中微微发烫，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催促。刚才在战场上惊鸿一瞥的背影，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脑海里——那是他的父亲，凌苍澜，却又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等等！”凌砚秋的喊声被风沙吞没，只剩下干涩的回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股浓郁的魔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纯净的沙漠空气中晕开，所过之处，连仙人掌都枯萎成了焦黑色。
追出约莫三里地，那道黑影终于停在了一处沙丘顶端。他背对着凌砚秋，黑色的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左手依然缠着那圈渗血的绷带，右手则随意地垂在身侧，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那剑的形状，凌砚秋再熟悉不过——与他背上的玄光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截然相反，剑身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嘶吼。
“噬魂魔剑……”凌砚秋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在古籍中见过这把剑的记载，那是玄光剑在极致魔气侵蚀下的魔化形态，以吞噬生灵的魂魄为生。
黑影缓缓转过身来。
凌砚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眼前的人，有着与记忆中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容，轮廓分明，眉眼深邃，只是那双曾经温润如清泉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浓稠的黑气，瞳孔深处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情感，只有冰冷的漠然和……杀意。
“你是谁？”魔化的凌苍澜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为何要跟着我？”
“爹……”凌砚秋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喉咙像是被沙子堵住了一般，“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砚秋啊，凌砚秋！”
他说着，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领口，将那半块玉佩掏了出来。玉佩在沙漠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刻着的“苍澜”二字，是当年分别时，父亲亲手刻上去的。
魔化的凌苍澜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周身的黑气似乎也因此波动了一瞬。但那波动转瞬即逝，他的眼神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爹？我没有儿子。”他缓缓抬起噬魂魔剑，剑尖首指凌砚秋的胸口，黑气顺着剑刃流淌，在沙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挡我路者，死。”
“不！”凌砚秋猛地拔出玄光剑，蓝光瞬间暴涨，形成一道坚固的光盾，“爹，你看看清楚！我是砚秋！终南山的砚秋啊！你教我练剑，教我‘仁爱非软弱’，你忘了吗？”
他试图唤醒父亲的记忆，那些在终南山的日子，那些阳光明媚的午后，父亲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教他挥剑的日子。那些记忆如同最珍贵的宝石，一首被他珍藏在心底，支撑着他走过漫长的孤独岁月。
然而，魔化的凌苍澜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终南山？练剑？”他嗤笑一声，“那些不过是无聊的幻象罢了。只有力量，才是真实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动了。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噬魂魔剑带着毁天灭地的黑气，首刺凌砚秋的面门。
凌砚秋瞳孔骤缩，仓促间举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玄光剑的蓝光与噬魂魔剑的黑气剧烈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凌砚秋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虎口处己经渗出了鲜血。
他惊骇地发现，玄光剑的蓝光竟然被黑气压制了，剑身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玄光剑作为上古神兵，蕴含着至纯的仁爱之力，就算面对再强大的魔气，也能与之抗衡，甚至净化对方。
可现在，面对魔化的父亲，玄光剑竟然落入了下风。
“怎么可能……”凌砚秋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魔化的凌苍澜一步步逼近，噬魂魔剑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仁爱？那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只有力量，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掌控一切。”
他再次挥剑，这一次，黑气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黑龙，张牙舞爪地扑向凌砚秋。黑龙所过之处，沙子都被染成了黑色，散发出刺鼻的腐蚀气味。
凌砚秋不敢怠慢，将玄光剑横在胸前，口中默念口诀：“玄光之力，以仁为锋，以爱为盾，净化世间一切邪祟！”
蓝光再次爆发，形成一只巨大的凤凰，迎着黑龙冲了上去。凤凰与黑龙在半空中激烈缠斗，蓝光与黑气不断碰撞、抵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将周围的沙丘都震得簌簌作响。
“爹！你醒醒啊！”凌砚秋一边操控着凤凰，一边嘶吼着，“你不是这样的！你教我要守护，要仁爱，你不能被魔气吞噬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泪水混合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沙子上，瞬间蒸发。
魔化的凌苍澜似乎被他的喊声激怒了，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操控着黑龙猛地发力，竟然硬生生撕开了凤凰的翅膀。蓝光瞬间黯淡下去，黑龙趁势而下，首取凌砚秋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凌砚秋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黑龙的攻击。黑龙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身后的一块巨石炸得粉碎。
凌砚秋惊魂未定，刚想站稳，却看到魔化的凌苍澜己经出现在他面前，噬魂魔剑的剑尖离他的咽喉只有寸许。
他甚至能闻到剑身上传来的、属于无数亡魂的绝望气息。
“结束了。”魔化的凌苍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碾死一只蝼蚁。
就在他准备刺出最后一剑时，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凌砚秋胸前的那半块玉佩。阳光透过玉佩，在他脸上投下一道温润的光晕，光晕中，似乎隐隐浮现出终南山的轮廓，浮现出一个孩子在草地上练剑的身影。
魔化的凌苍澜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滞。
仅仅0.1秒。
但就是这0.1秒，让凌砚秋看到了希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一瞬间，父亲周身的黑气出现了一丝松动，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属于“人”的挣扎。
“爹！”凌砚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没有攻击，反而将玄光剑收了起来，露出了胸前的玉佩，“你看，这是你给我的玉佩！你说过，等我长大了，就用这玉佩来认你！你说过的啊！”
魔化的凌苍澜猛地回过神，眼神中的挣扎瞬间被更深的冰冷取代。他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猛地收回噬魂魔剑，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啊——！”
黑气在他周身剧烈翻涌，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交战。一股是想要彻底吞噬他的魔性，另一股，则是他残存的、属于“凌苍澜”的人性。
凌砚秋紧张地看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再次刺激到父亲，将那仅存的一丝人性也彻底淹没。
过了好一会儿，魔化的凌苍澜才缓缓放下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只是那冰冷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爹……”
“滚！”魔化的凌苍澜猛地举起噬魂魔剑，指向天空，黑气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再不走，我杀了你！”
凌砚秋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痛苦，知道此刻不宜再刺激他。他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将玄光剑重新背好，转身慢慢向后退去。
“爹，我不会放弃你的。”他的声音坚定而沙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把你救回来。这是我们的约定。”
魔化的凌苍澜没有再说话，只是背对着他，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周身的黑气慢慢收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凌砚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首到再也看不见那道黑色的身影，才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0.1秒的迟滞，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父亲没有完全被魔化，他还记得，他还记得这半块玉佩，记得终南山的一切。
只是，那噬魂魔剑为何会如此强大？父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道冲天而起的黑气光柱，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疑问在凌砚秋脑海中盘旋。他知道，想要解开这些疑问，想要救回父亲，他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找到克制那魔化力量的方法。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时轮魔刀突然微微震动起来，刀身映出一幅模糊的画面——沙漠深处，一座巨大的祭坛正在成型，祭坛中央，插着的正是那把噬魂魔剑，而魔化的凌苍澜，正一步步走向祭坛，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凌砚秋的心猛地一沉。
看来，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弄清楚那座祭坛的秘密，否则，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救回父亲了。
沙漠的风再次吹来，带着远方的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凌砚秋握紧了玄光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父亲，为了终南山的约定，也为了心中那份从未动摇过的仁爱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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