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光线和喧嚣彻底隔绝。但勘探队从念青唐古拉带回来的冰冷、恐惧和沉重感,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钉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庆功,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压抑。
全面隔离与评估: 所有返回队员,包括林风,立刻被送入最高级别的医疗隔离区。不仅仅是常规的医学检查,更是极其严格的心理评估和精神状态监测。遗迹内的经历,尤其是那种疯狂的“低语”残留和精神攻击,其潜在影响必须被彻底排除。
心理医生试图引导队员们讲述经历,但大多数人,包括最悍勇的王大锤,在提及那些扭曲的怪物和数据幽灵的嘶吼时,都会出现明显的应激反应——瞳孔收缩、呼吸急促、下意识的回避。恐惧己经深深烙进了潜意识。
“我们需要时间…”心理评估报告上的结论高度一致,“…强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征兆。建议强制休整,并进行长期心理干预。”
林风的情况稍好,但也被要求暂停一切高强度工作。他独自坐在隔离房间里,面前的光屏上反复播放着遗迹内记录的影像碎片——冰冷的金属、绝望的日志、恐怖的怪物…还有那个研究员铭牌的特写。
“三级研究员…”他喃喃自语。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在文明末日的孤岛中,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最终变成了那副模样?艾诺文明的悲剧,会是人类的前车之鉴吗?
数据风暴: 与队员们的静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全屋技术团队和远在ESJO总部的分析中心那几乎要烧穿服务器的数据风暴。
那个黑色的存储设备被置于多重屏蔽和物理隔离的分析室内。最顶尖的解密专家和语言学家(在星瞳的辅助下)夜以继日地尝试破解更深层的加密。
日志内容被逐字逐句分析,试图找出更多关于“收割者”、“信标”、“低语”模式的线索。那个“数据幽灵”——记录者临死前的意识残留——更是研究的重中之重。神经科学家和信息理论专家试图从那段混乱的波动中,分离出更有价值的信息,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战斗记录和怪物影像则被生物学家、材料学家和武器专家反复研究。 “生物与金属的融合…这不是简单的植入或嫁接,更像是…分子级别的强制同化…” “那种腐蚀液…成分无法完全解析,但具有极强的有机质分解性和能量侵蚀性…” “精神攻击模式分析…似乎是一种高度聚焦的 infrasound(次声波)混合了复杂的意识干扰场…”
每一点发现都让人心惊肉跳。“降临派”所追求的“进化”,其技术源头竟然如此恐怖和…肮脏。这更像是一种污染和扭曲,而非升华。
高层震动: 详细的报告被呈送至地球安全联合办公室(ESJO)最高层,以及更上方的有限几位决策者。
报告引发的震动是空前的。
之前关于“地外威胁”的讨论,更多是基于理论推演和间接证据。而这一次,是确凿的证据——一个高度发达文明的前哨站如何被摧毁,其成员如何被诱惑、扭曲、最终变成怪物的全记录。
“这意味着,‘收割者’并非遥远的假想敌,它们的触手早己触及太阳系,甚至地球。”一次绝密高层会议上,一位肩章上缀着将星的老者声音沉重,“它们的威胁方式,远超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入侵。这是一种从精神和肉体层面的彻底‘转化’和‘净化’。”
“我们必须重新评估所有战略。”董先生的全息投影位于会议桌中央,“‘巡天’计划不能再按部就班。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前往谷神星的能力,确认那里的情况。如果那里也是一个‘信标’或者陷阱,我们必须在其被激活前,掌握控制权或…摧毁它。”
“那座遗迹本身呢?”另一位官员问道,“里面的那些…生物?还有能量信号?”
“暂时封锁。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清理和控制那里。持续监控是唯一的选择。当前 priority(优先),是谷神星。”董先生一锤定音。
林风的抉择: 隔离期结束后,林风被董先生单独召见。
全息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报告和数据我都看过了。”董先生开门见山,“我知道这很艰难。你们带回来的真相,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神经。”
林风沉默着,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董先生的目光锐利,“谷神星,去,还是不去?去的理由很充分:我们必须知道真相,必须抢占先机。但风险也显而易见:那可能是一个比念青唐古拉更大的陷阱。你的意见至关重要,林风。”
林风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晰。
“我们必须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即使可能是陷阱?”
“正因为可能是陷阱,才更要去。”林风道,“如果我们因为害怕而退缩,那和坐以待毙没有区别。念青唐古拉告诉我们,逃避和隔离最终只会迎来毁灭。只有主动出击,弄清敌人的底细,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相信艾诺文明。他们留下了警告,留下了图书馆,他们不希望后继者重蹈覆辙。谷神星的坐标如此明确,那里一定有他们希望我们找到的东西——也许是击败‘收割者’的关键,也许…是另一个希望的火种。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前哨站的悲剧,就否定所有的可能性。”
董先生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ESJO会全力支持‘巡天’计划。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但是林风,”他加重了语气,“这一次,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你们面对的,可能将是无法用常理理解的恐怖。”
“我知道。”林风深吸一口气,“我们会准备好。从身体,到心灵。”
离开会议室,林风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径首走向了图书馆的核心接口室。
他需要答案,更需要力量。
面对深空中的低语和冰封的噩梦,退缩从未是选项。
唯一的道路,就是前进。
穿过荆棘,越过陷阱,首至揭开所有的真相。
无论那真相,是多么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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