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
苏黎世繁华街道之下，错综复杂的排水管网系统如同这座城市的黑暗静脉，冰冷、潮湿，弥漫着铁锈和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水滴从布满苔藓的混凝土拱顶间歇性坠落，在积水中敲打出空洞而令人心焦的回响。
林风打头，战术手电的光柱切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光束在湿滑的管壁上剧烈晃动。他身后，王大锤半搀半押着受伤的夜枭，沉重的呼吸在通气管面罩内化作白雾。山猫断后，手中的紧凑型冲锋枪枪口不断小幅度移动，警惕着后方及侧方的每一个阴影角落。
“快点！”林风压低声音催促，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产生轻微的回音，“他们的搜索半径在缩小。”
夜枭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腹部的伤口虽经临时处理，但持续的奔跑和恶劣环境显然让情况恶化。即便如此，他苍白的脸上仍挂着一丝令人厌恶的嘲弄笑意。“呵…EMPA的‘清道夫’小队，配了热感和声波…你们能躲到几时？”
“闭嘴！”王大锤粗暴地拽了他一把，几乎是将他提起来向前推，“再废话，老子不介意给你另一边也开个洞。”
突然，山猫猛地举起拳头，做出停止前进的手势。所有人瞬间僵住，屏住呼吸。
“嘘——”她侧耳倾听，声音压得极低，“前方…岔口，有动静。水流声不对。”
林风立刻熄灭了手电。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交通轰鸣如同地下世界的背景噪音。他闭上眼，极力调动所有感官。果然，除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和滴水声，从右侧的主管道深处，传来一种规律性的、不同于流水的声音——是靴子踩过浅水的声音，还有…某种低频率的嗡鸣。
“热感应扫描。”林风瞬间判断出来，心头一紧。对方装备的精良程度超乎预期。
“怎么办？退回去？”王大锤的声音带着焦躁。
“来不及了，后面的路也可能被堵死。”林风的大脑飞速运转，图书馆里海量的信息如同瀑布般刷新。工程学、材料学、热力学…必须在瞬间找到解决方案！
他的目光扫过西周。因为年代久远，这条支线的管壁凝结了大量冷凝水，冰冷的水珠不断汇聚、滴落。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贴墙！所有人，后背紧贴内侧管壁，尽量蜷缩，避开主流道！”林风急速下令，同时从工具袋里扯出最后一样东西——本是用于样本采集的便携式高压喷雾罐，里面是蒸馏水。
“老林，你搞什么？”王大锤一边依言将夜枭死死按在冰冷湿滑的墙上，一边不解地问。
“别问！照做！”林风自己也将身体紧紧贴合在冰冷的混凝土管壁上。管壁的温度极低，透过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他举起喷雾罐，对准他们刚才经过的、还残留着些许体温和足迹痕迹的通道中央区域，猛地按下阀门。
嘶——
极细密的水雾喷出，在原本就潮湿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扩散、沉降，暂时性地进一步降低了局部空气温度，并覆盖了微弱的热源痕迹。
“安静！绝对安静！”林风用气声发出最后指令，自己也最大限度地压抑呼吸。
脚步声和嗡鸣声越来越近。几道光柱从右侧主管道射入他们所在的支线，胡乱晃动。
“…确认有活动痕迹进入这条分支。”一个模糊的、经过通讯器过滤的声音响起，德语口音浓重。
“热信号微弱…环境干扰很强。阿尔法，你前面，贝塔，掩护…”
两个穿着全黑作战服、头盔上配备着复杂传感器的EMPA队员小心翼翼地步入了支线管道。东江之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们手中的冲锋枪下挂着的热感应仪发出淡淡的红光，扫描着前方。军用猎犬吐着舌头，敏锐的鼻子在空气中嗅探，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林风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能听到身边王大锤同样剧烈的心跳，以及夜枭因为疼痛和压抑而变得异常粗重的鼻息。山猫像一尊石雕，连呼吸的频率都降到了最低。
冰冷的冷凝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不断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流下，带来一阵阵寒颤。但这极低的温度，此刻却成了他们唯一的保护伞，极大地模糊了他们的热信号。
一名队员停了下来，热感应仪对准了他们方向。红色的光斑缓缓扫过紧贴管壁的西人。
林风屏住呼吸，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形的探测波扫过自己的身体。他闭上眼睛，全力回忆着图书馆中关于热传导和能量散失的每一个公式，潜意识里似乎还在微调着身体的姿态，以最大程度契合身后冰冷管壁的轮廓。
时间仿佛凝固了。
猎犬朝着他们的方向吠叫了一声，拽着牵引绳想要前进。
“有情况？”另一名队员警惕地举枪。
持热感仪的队员盯着屏幕，皱了皱眉。“不确定…几个模糊的冷源轮廓，几乎和环境温度融为一体…可能是渗水点或者堆积的废弃物。狗可能是闻到了之前残留的气味。”他又扫描了几下，“这条支线是死胡同，前面五十米就封死了。痕迹到前面也消失了，可能从哪个检修口爬上去了？”
他们站在原地又迟疑了几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滴冰冷的水珠正好滴进林风的衣领，激得他差点抽搐，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忍住。
最终，那名队员似乎放弃了。“走吧，去B区看看。他们带着伤员，跑不远。”
光柱移开，脚步声和嗡鸣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主管道的方向。
黑暗的支线管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又持续了足足两三分钟。
“呼——”王大锤第一个撑不住，猛地喘了一大口气，身体几乎虚脱地从管壁上滑下少许，“他娘的…差点就交代在这下水道里了…”
山猫也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肌肉，但枪口依然指着敌人消失的方向，低声道：“还没完全安全。他们可能会回来。”
林风打开手电，光柱扫过队友们惊魂未定的脸，最后落在夜枭身上。他依然靠着管壁，脸色在灯光下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风，里面充满了探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临时的热遮蔽手段…巧妙，但更像是应急的侥幸。”夜枭喘着气，声音嘶哑却带着惯有的分析腔调，“你对能量和物质的理解…很独特，不像这个时代该有的知识体系。怪不得‘它们’对你如此…感兴趣。”
林风没有理会他的试探，冷声道：“能走了吗？还是你想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夜枭咧开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当然走。好戏…才刚刚开始。”
林风转向山猫：“地图。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苏雨晴说的那个废弃中继站。”
山猫立刻从防水袋中调出电子地图，屏幕的微光映亮她沾满污渍的脸。“往前大概三百米，左转，有一个旧的维护梯，上去之后应该能避开他们的主要搜索区。”
“好。”林风深吸了一口冰冷污浊的空气，努力压下劫后余生的颤抖，“我们走。保持安静，加快速度。”
队伍再次沉默地向前移动，融入更深、更复杂的黑暗迷宫之中。身后滴落的水声，仿佛是他们刚刚擦肩而过的命运倒计时。而前方，更多的未知与危险，正潜伏在城市的脉络之下，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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