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再次被从意识模糊的边缘拉回。医疗团队精准地控制着药物剂量，让他维持在一种极度疲惫、防御心理降至最低，却又勉强能进行片段式交流的状态。他像一件被过度使用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呻吟，但核心的数据端口却被强行保持开放。
审讯室内更换了策略。李教授暂时退后，由那位更擅长温和引导和建立信任感的年轻咨询师继续主导。房间的灯光被调得更暗，背景甚至播放起极其舒缓的、经过特殊设计的白噪音，旨在进一步降低夜枭的心理戒备。
“夜枭先生，我们知道你很累，很不舒服。”咨询师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溪流，缓慢而包容，“我们不想伤害你，只想了解真相。那些‘古老的约定’、‘先驱的遗产’…它们很重要，对吗？它们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甚至去改变，是吗？”
夜枭浑浊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对“守护”和“改变”这两个词有所反应。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
“…使命…”他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自血脉…传承…不能…断绝…”
“血脉传承？”咨询师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语气依旧平和，“你的家族…世代都在做这件事？‘监控小组’的历史，非常悠久，对吗？”
夜枭的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很久…比国家…比民族…更久…”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如同梦呓，“…大洪水…之前…星火…便己播下…”
“大洪水之前？”咨询师和李教授（通过耳麦）同时心头一震！这似乎指向了某个史前大灾难时期！
“什么样的星火？谁播下的？”咨询师努力保持声音的稳定。
“…‘守望’…最初的‘守望’…与‘祂们’…立约…”夜枭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神话，“…看守‘门扉’…防止…‘循环’…提前…”
“门扉？循环？”咨询师引导着，“‘循环’是什么？‘门扉’又在哪里？”
“…净化…一切的…重塑…”夜枭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门扉’…就在…脚下…也在…星空…深处…”
地底和深空都存在“门扉”？“循环”是某种定期的“净化”和“重塑”？这些概念过于宏大和惊悚，让人难以理解。
“所以，‘监控小组’最初的职责，是看守‘门扉’，防止‘循环’提前到来？”咨询师尝试总结。
夜枭似乎默认了，喃喃道：“…是的…看守…但…太久远了…有人…害怕…有人…厌倦…有人…想要…更多…”
“于是…分裂了？”咨询师轻声问。
“…知识…是诅咒…也是…诱惑…”夜枭答非所问，却道出了分裂的核心，“…我们…‘启明会’…不愿再…被动等待…我们要…主动…迎接…甚至…掌控‘循环’！”
他终于说出了激进派的自称——“启明会”（The Illuminati of Dawn？或许可译为“破晓启明会”）。而他们的目的，竟是试图主动掌控那恐怖的“净化循环”？
“掌控？如何掌控？”咨询师追问。
“…‘钥匙’…‘先驱’留下了…‘钥匙’…”夜枭的眼神再次变得狂热起来，虽然虚弱，却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光泽，“…激活…所有‘门扉’…引导…‘祂们’的…目光…我们…将成为…新纪元…的…引路人！”
疯狂的计划！他们竟然想主动打开所谓的“门扉”，引导“净化”的力量降临，并妄图在这个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
“那些…‘守望者’…懦夫！”夜枭的情绪又开始激动，带着强烈的恨意和不屑，“他们只想…守着…废墟…苟延残喘…他们…不懂…进化…的…必然！”
“所以，‘信标’就是你们找到的‘钥匙’之一？用来激活‘门扉’，吸引‘祂们’的目光？”咨询师将话题拉回更具体的事物。
“…旧的…信标…破损了…不稳定…噪音…太多…”夜枭艰难地喘息着，“…需要…新的…纯净的…种子…来自…‘源泉’…本身…”
“新的信标种子，那个白色晶体，它来自‘源泉’？‘源泉’在哪里？”咨询师抓住了最关键的点。
夜枭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触及禁忌的极度恐惧，甚至比之前更加剧烈！“不…不能…提及…‘源泉’…那是…绝对的…禁忌…窥视者…必将…湮灭…”
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软，彻底昏死过去，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疗团队立刻上前进行紧急救护。
观察室内，一片死寂。
获取的信息量巨大，且一次比一次惊人。从“血脉传承”到“大洪水之前”，从“看守门扉”到“净化循环”，从“破晓启明会”到“掌控钥匙”，再到最后的“源泉”和“禁忌”…
这段被隐藏的人类史（或者说地球史），其波澜壮阔和黑暗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监控小组”的渊源竟然如此古老，其分裂源于对“净化循环”的态度分歧。激进派“启明会”（夜枭所属）试图主动引导甚至掌控这股力量，而保守派“守望者”则坚持古老的看守职责。
信标是“钥匙”，用于激活连接“源泉”的“门扉”，吸引所谓“祂们”的目光。而“源泉”，似乎是这一切的终极根源，一个连疯狂如夜枭都不敢提及的绝对禁忌。
“立刻！将所有信息列为最高机密！”董先生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沙哑，“重点分析‘血脉传承’、‘门扉位置’、‘钥匙’特性以及‘源泉’相关的任何线索！我们需要重新评估…评估一切！”
林风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夜枭透露的历史，像一面扭曲的镜子，隐隐照出了“寰宇科技图书馆”可能的影子。
它…会是“先驱”遗产的一部分吗？是某把未被发现的“钥匙”？还是…与那恐怖的“源泉”有着某种关联？
真相的碎片越来越多，拼出的图案却愈发惊心动魄，也愈发令人不安。
他们正在撬开的，不仅仅是一个俘虏的嘴，更像是在揭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文明认知的、尘封了万古的恐怖秘密。
而秘密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恩赐，还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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