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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封神台上,无心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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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之巅,封神台矗立于万顷云海之上,霞光瑞霭,仙气缭绕。金钟玉磬之音清越悠扬,涤荡心神。一道道或凝实或虚幻的魂魄受引而来,井然有序,等待着那决定他们未来“神生”的时刻。天道煌煌,敕封诸神,以补天庭职缺,维系三界秩序。这本该是庄严肃穆、告慰英灵、彰显功绩的无上荣光之典。

然而,在这片祥和与荣耀之中,哪吒却像是一座孤绝的冰峰,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身着天庭新赐的赤金神将铠,熠熠生辉,却丝毫温暖不了他周身散发出的死寂与冰冷。面容俊朗依旧,却苍白得毫无血色,那是本源重创后难以弥补的亏空,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心死。那双曾灼灼如烈火、桀骜不驯的眼眸,此刻深陷下去,里面是一片望不到底的虚无与空洞,所有的光仿佛都随着那个人的消逝而彻底湮灭。

封神台上,姜子牙手持杏黄旗,展开金光璀璨的封神榜,声音庄重洪亮,回荡于天地之间,宣读着一个个名字与其对应的神职。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道魂魄或肉身成圣者上前,领受神箓,周身神光涌现,气息与天庭法则相连,正式归位。

台下,等待受封的魂魄们大多面露欣慰、激动或解脱之色。漫长的战争,残酷的牺牲,终在这封神一刻得到了补偿与归宿。

哪吒静立一旁,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的神思早己飘远,穿透了层层祥云,跨越了无尽时空,追寻着那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踪迹。

昏迷中接收到的那些碎片信息,如同魔咒般日夜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响,反复撕扯着他早己千疮百孔的神魂:

【异世…】

【现代…】

【梅宝…】

【等你…】

还有那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会发光的“板砖”(手机)?奔跑的“铁盒子”(汽车)?高耸入云、反射着刺目光芒的“琉璃巨塔”(摩天大楼)?穿着怪异、行色匆匆的人群…

每一个陌生的词汇,每一帧无法理解的画面,都带着殷玥灵魂最后的气息,如此真实,又如此荒诞,像是一根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他的识海,带来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微弱希望的煎熬。

那是什么地方?

“现代”是何意?

“梅宝”是谁?是玥儿在那个世界的名字吗?

她真的在那里吗?还是…那仅仅是她魂飞魄散前极度痛苦产生的幻象,是他自己濒临崩溃意识生出的妄想?

巨大的困惑和不确定性几乎要将他逼疯。但那一丝来自灵魂连接的、微弱却真实的悸动,却又像风中残烛般顽强地支撑着他,让他无法彻底沉入绝望的深渊。

寻找!

必须寻找!

无论那希望多么渺茫,无论前路多么未知甚至危险,这是他活下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执念。

“…今奉元始天尊敕命,尔哪吒,肉身成圣,根行深厚,助周伐纣,屡建奇功,降妖除魔,忠勇无双。特敕封为中坛元帅、通天太师、威灵显赫大将军,领五百灵官,为三十六员第一总领使,永镇天门,尔其钦哉!”

姜子牙庄严的声音将他的神思强行拉回。至高尊荣的神位,显赫的权柄,“肉身成圣”的殊荣,足以令任何修士心潮澎湃。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他。羡慕、敬佩、惊叹…种种视线交织。

然而,被敕封的主角,却毫无反应。他依旧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仿佛那响彻云霄的敕封与他毫无干系。

场面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和尴尬。

姜子牙微微蹙眉,提高声音:“哪吒,上前领受神箓!”

一旁的杨戬以神识传音,带着关切:“哪吒,师叔唤你。”

金吒也焦急低语:“三弟!快谢恩!”

哪吒这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掠过那卷代表着天道法则与无上荣耀的封神榜,掠过姜子牙严肃而隐含期待的脸,掠过周围无数注视着他的仙神,最终又落回虚无的前方。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激动或者感恩。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疏离。

他微微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像冰冷的玉石砸落在寂静的封神台上,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仙神耳中:

“神位…尊荣…于我何用?”

哗——!

一片震惊的哗然之声如同潮水般荡开!

竟有人公然质疑元始天尊敕命,藐视这无数修士求之不得的正果神位?!

姜子牙脸色瞬间沉下,厉声道:“哪吒!休得胡言!此乃天道定数,天尊恩典,岂容你置喙?速速领旨谢恩!”

太乙真人也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担忧与告诫:“徒儿,莫要任性妄为。此乃你的造化,亦是责任。”

“造化?责任?”哪吒极轻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近乎破碎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酸,“若天道的造化,便是夺我所爱,令其魂飞魄散,不知所踪…若永恒的责任,便是守着这冰冷神位,享万世孤寂…那这造化,我不要。这责任,我不担。”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泣血,蕴含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要这通天彻地的修为何用?享这万民朝拜的香火何用?镇守天门,护卫三界…又与我有何相干?”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虚空,回到了那个血雨腥风的战场,回到了她在他怀中逐渐冰冷的瞬间,“我只要她回来。”

“若这神位不能让她归来,于我,便是这世间最沉重的枷锁,最无用的虚名。”

说完,他不再看那封神榜一眼,不再看台上台下任何一人,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荣耀、震惊、愤怒都与他无关。他缓缓地、却又无比决然地转过身,将那片象征着无上荣光的封神台,以及其上所有的仙神,都抛在了身后。

他一步一步,走下高台。崭新的神将铠在霞光下闪耀,却衬得他那孤绝的背影愈发凄凉,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尽的荒芜之上。

杨戬、金吒、雷震子等人看着他离去,眼神复杂,充满了痛惜与理解,却无人再出声劝阻。他们深知,有些伤痛,非言语能慰藉;有些执念,非规则能束缚。

姜子牙望着他的背影,脸色铁青,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继续宣读下一个名字。封神大典,终究要继续。

哪吒远离了仙乐祥云,远离了众神目光,独自一人走到昆仑山边缘一处僻静的云海之畔。

脚下云海翻腾,浩瀚无垠,如同他此刻茫然无措的心境。天地如此广阔,时空如此渺茫,他那一点微弱的希望,又该投向何方?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缕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灵光幽幽闪烁。那是殷玥最后残存的一丝水灵气息,混合着他的莲藕本源与心头精血,在意外灵魂链接中凝聚成的特殊印记,是那场惨剧留下的唯一“线索”,也是连接那两个世界的、脆弱不堪的桥梁。

他紧紧握住那缕微光,仿佛握住了全世界,又仿佛下一秒它就会消散无踪。

空洞死寂的眼眸深处,终于因为这一点微光,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偏执、无比坚定的火焰。

那不是对力量的渴望,不是对长生的向往,而是一种跨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界限的——

寻找的誓言。

“玥儿…”他对着茫茫无际的云海,声音沙哑却带着掷地有声的决绝,如同立下最重的血誓,“无论你是殷玥,还是梅宝…无论那个‘现代’在何方,是真实还是虚妄…纵使翻遍三界,踏碎虚空,逆转轮回…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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