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钢铁弹体,带着泥土的腥气和冰冷的死亡气息,被十几条紧绷的绳索和粗壮的圆木,如同抬着一位沉睡的远古巨兽,在无数双颤抖的手和屏住的呼吸中,一寸寸、一尺尺,艰难而缓慢地移出了那口吞噬过希望的深坑。当它最终被安置在远离村庄的荒沟深处,覆盖上厚厚的伪装网时,整个杨村仿佛才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
凌飞羽是被魏和尚像扛麻袋一样扛回那口熟悉的靛蓝染缸“病房”的。极度的精神透支、强行灌输知识的后遗症、失血、虚弱,以及最后那几十秒与死神贴面共舞的极致压力,彻底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在冰冷的干草堆上,陷入深度昏迷。额角的伤口被老胡再次粗暴地缝合,背后的伤处涂抹了最后一点珍贵的红药水,整个人被裹在破旧的军大衣里,只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黑暗中,唯有系统的提示在意识深处闪烁着微光:
【紧急任务:‘沉默的死神’完成!】
【任务评价:S(完美规避风险,达成目标)】
【奖励发放:能量点+100!解锁‘初级拆弹知识’(永久掌握)!】
【当前能量储备:100%!】
100%!满格的能量如同甘泉注入龟裂的土地!一股温和而持续的暖流,随着能量的充盈,开始在他枯竭的经脉中缓缓流淌,滋养着濒临崩溃的身体。虽然依旧昏迷,但那微弱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惨白的脸上也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当他再次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时,刺鼻的染缸气味、劣质烟草味和微弱的血腥味再次涌入鼻腔。窗外透进来的天光表明,时间至少过去了一天一夜。身体的每一处都像被重锤碾过,尤其是脑袋,如同灌满了铅,又沉又痛,稍微转动都带来一阵眩晕。背后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灼烧感,己经大大减轻。
【生命体征:中度虚弱(稳定恢复中)。体力值:25%。】
【能量储备:99.7%(缓慢恢复中)。】
“醒了?”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凌飞羽艰难地侧过头,看到魏和尚如同铁塔般盘腿坐在不远处的草垫上,手里拿着一块磨刀石,正慢条斯理地打磨着他那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刀刃与石头摩擦发出“沙…沙…”的规律声响,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水”凌飞羽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魏和尚放下刀,拿起旁边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动作并不温柔地扶起凌飞羽的头,将微凉的清水缓缓倒进他干裂的嘴唇。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的舒爽感。
“谢谢和尚”凌飞羽喘息着道谢。
魏和尚没说话,只是把他轻轻放回草堆,继续拿起刀打磨,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凌飞羽。“你小子,”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拆炸弹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不像个新兵蛋子。倒像在阎王殿门口走过几遭的老鬼。”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武者间的敬意。那坑底几十秒的极致专注和面对死神时的冰冷平静,深深触动了他。
凌飞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能怎么说?说脑子里有个系统逼着学的?
就在这时,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李云龙那带着硝烟味的大嗓门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他娘的!阎王爷的板凳还没坐热乎呢,你小子就爬回来了?命是真他娘的硬!”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平静的赵刚。
李云龙走到凌飞羽跟前,叉着腰,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复杂。有惊异,有后怕,更多的是一种捡到宝的狂喜。“行!真行!凌飞羽!老子现在算是服了!你这‘邪乎’俩字,老子给你刻脑门上!” 他猛地一拍大腿,“那颗铁王八,老子让人抬到山沟里藏严实了!他娘的,这可是宝贝!以后端炮楼、炸碉堡,就指望它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指着凌飞羽的鼻子:“不过!你小子给老子听好了!这拆炸弹的本事,还有那什么‘听地’的邪乎劲儿,给老子烂在肚子里!除了这屋里的人,谁也不准说!特别是那包‘祖传药粉’的事儿!” 他刻意加重了“祖传”二字,眼神却瞟向了一旁的赵刚,显然是在提醒凌飞羽,也是在警告他别在赵刚面前露馅。“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小子出去瞎咧咧,老子亲手把你塞回那炸弹坑里去!听见没有?!”
“是团长”凌飞羽连忙应声,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李云龙这看似凶狠的威胁,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封口令。
赵刚静静地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平静的深潭,看不出丝毫波澜。他没有追问炸弹的细节,也没有再提药粉或硫磺润滑的惊险操作。他的目光在凌飞羽虚弱但明显好转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墙角那堆染布辅料,特别是那个装着硫磺块的破麻袋,若有所思。
“好好养伤。”赵刚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你为独立团,立了大功。”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对李云龙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他的平静,反而让凌飞羽感到一种更深沉的压力。这位政委,显然把所有的疑问都埋在了心底,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李云龙又咋咋呼呼地叮嘱了老胡几句,让他“给老子把人看好了”,也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团里还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魏和尚磨刀的“沙沙”声。
凌飞羽疲惫地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脑海。100%的能量!这是他穿越以来最“富有”的时刻!更重要的是,解锁了 【初级拆弹知识】!这不再是系统强行灌输的一次性消耗品,而是如同本能般烙印在他记忆深处,可以随时调用、理解、甚至举一反三的真正知识!无数关于炸药、引信、起爆原理、安全规程的细节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系统界面。
【商城列表己更新!】
【新增可兑换项(初级军工类):】
1. “边区造”手榴弹改良图纸(木柄/铸铁弹体): 优化装药配比与破片结构,提升威力15%-20%,稳定性增强。兑换需:30点能量。
2. 简易触发式反步兵地雷图纸(铸铁外壳/压发引信): 结构简单,易于土法制造。兑换需:40点能量。
3. 基础火药配方(黑火药优化):提升燃烧效率与爆速,适用于复装子弹、土地雷等。兑换需:20点能量。
4. 初级金属冶炼(坩埚炼钢)要点: 提高土法炼钢质量,获得可用于制造简易武器零件的中碳钢。兑换需:50点能量。
5. “诡雷”设计思路(三种基础陷阱): 饵雷、绊雷、松发雷。兑换需:25点能量。
军工!真正的军工图纸和技术!凌飞羽的心脏狂跳起来!在这个极度缺乏军工能力的年代,这些知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让战士们手中的武器更致命!能让鬼子付出更大的代价!这比个人武力的提升,更能改变战局!
他强忍着激动,目光扫过列表。“边区造”手榴弹改良图纸!30点能量!这是最实用、最急需、也最容易实现的!独立团现在用的手榴弹,要么是缴获鬼子的香瓜手雷(数量稀少),要么就是土造的“边区造”,威力小,哑火率高,有时候扔出去就是个响动,杀伤力极其有限!如果能改良…
兑换!凌飞羽毫不犹豫!
【兑换‘边区造’手榴弹改良图纸’!消耗能量:30点!】
【当前能量储备:69.7%。】
一股比知识灌输温和许多、但同样清晰明了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木柄的选材与处理、铸铁弹体壁厚的最佳比例、黑火药与碎瓷片/铁砂的最佳配比和填充方式、拉火管与导火索的优化连接…所有的细节、参数、注意事项,都如同他亲手设计过千百遍般了然于心!甚至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几幅结构简图和关键工序的示意图!
有了这个!独立团的战士们,就能拥有更可靠的杀敌武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喧哗声和脚步声,打断了凌飞羽的思绪。
“让开!老子要看看咱们的拆弹英雄!”
“凌大哥!凌大哥你醒了吗?”
“飞羽!好样的!”
门被推开,张大彪那张粗犷的脸率先探了进来,后面跟着王铁柱、孙老蔫(吊着胳膊,眼神复杂)、还有几个在杨村保卫战和拆弹行动中见过凌飞羽“邪乎”表现的老兵新兵。他们手里有的端着半碗难得的稠粥,有的拿着两个煮熟的鸡蛋,有的甚至捧着一小把野果子。
“都他娘的吵吵什么!伤员要休息!”魏和尚眉头一皱,沉声喝道。
“和尚!别那么凶嘛!”张大彪嘿嘿笑着挤进来,走到凌飞羽草铺前,看着他那依旧虚弱的模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水里火里,你一句话!我张大彪皱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他是真心感激凌飞羽在苍云岭的救命之恩和这次救了全团的壮举。
“凌大哥!喝点粥吧!”王铁柱小心翼翼地把碗递过来。
“吃个鸡蛋补补…”一个老兵憨厚地笑着。
“飞羽兄弟,好样的!”其他人也纷纷表达着朴素的感激和敬佩。
凌飞羽看着眼前这些面孔,感受着那份劫后余生带来的、最质朴的战友情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被张大彪按住。
“躺着!好好养着!”张大彪咧嘴一笑,随即压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嘿!告诉你个解气的!刚接到内线传出来的消息!山本一木那个老王八蛋,带着他那帮‘特种部队’的残兵败将,像丧家犬一样缩回太原城了!听说在指挥部里大发雷霆,摔了好几个杯子!哈哈!狗日的!想摸咱们杨村?赔了夫人又折兵!连颗大炸弹都送咱们了!痛快!”
山本败退!凌飞羽精神一振!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短时间内,杨村安全了。他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粥和鸡蛋,看着战友们关切的眼神,感受着脑海中那份沉甸甸的手榴弹改良图纸,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微弱的希望,在染缸病房的刺鼻气味中悄然滋生。
“谢谢大家”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真诚。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关心了几句,在魏和尚“赶人”的眼神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留下那碗珍贵的稠粥和鸡蛋。
病房再次安静。魏和尚默默地拿起一个鸡蛋,在缸沿上轻轻磕破,剥掉壳,露出里面的蛋白,递到凌飞羽嘴边。
凌飞羽就着魏和尚的手,小口小口地吃着温热的鸡蛋,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和力量。他一边吃,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咀嚼、消化着那份改良图纸的每一个细节。木柄、铸铁、装药、破片、材料、工艺。
材料!工艺!他兴奋的心情很快被现实的冷水浇灭。图纸有了,但以独立团目前的条件,能实现吗?铸铁需要铁匠铺和生铁,黑火药需要硝石、硫磺、木炭,碎瓷片或铁砂需要收集,更重要的是,需要懂一点技术的工人!
他下意识地看向墙角那个装着硫磺块的破麻袋,又想起染布用的那些简陋工具。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在他脑海中闪现——被服厂染布、熬染料的大锅,简易的工棚,那些长期和染料、工具打交道的工人也许这里,就能成为一个小小的起点?
“和尚”凌飞羽咽下最后一口鸡蛋,声音依旧虚弱,眼神却亮了起来,“麻烦你请团长和政委有空的话来一趟我有点想法,关于怎么用那颗铁王八,还有给咱们自己造点,更趁手的家伙”。
魏和尚剥鸡蛋的手顿住了,他抬起眼,那双澄澈又锐利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凌飞羽,仿佛想从他苍白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半晌,他点了点头,只吐出一个字:
“好。”
染缸病房里,靛蓝色的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混杂着硫磺和草药的气味。凌飞羽靠在冰冷的缸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己不再是冰冷的炸弹结构,而是一幅幅简陋却充满生机的画面:燃烧的炉火,飞溅的铁水,战士们手中那威力倍增的、带着独立团烙印的“新边区造”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名为“军工曙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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