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表面按部就班、内里暗流汹涌的节奏中滑向深冬。杨村的天空总是阴沉着脸,吝啬地洒下些许苍白的光线,寒风如同钝刀,刮过残破的屋舍和人们紧绷的神经。独立团的外围警戒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明哨暗哨如同蛛网般密布,巡逻队的脚步声在冻土上踏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传递着不言而喻的紧张。
凌飞羽依旧每日往返于兵工厂那间狭小的土房与嘈杂的工棚之间。身体的恢复己进入平台期,不再有肉眼可见的飞跃,但那种源自肌肉深处的力量感和协调性却在稳步提升,让他能够承担更长时间的站立和更精细的手工操作。腰间那支驳壳枪的重量,也从最初的异物感,变成了某种身体记忆的一部分,冰冷而踏实。
然而,精神上的消耗却与日俱增。那道如同幽灵般的窥视目光,非但没有因独立团的高度戒备而收敛,反而变得更加刁钻,更加具有侵略性。它不再满足于远观,开始频繁地尝试切入凌飞羽工作的核心区域,试图捕捉他调试模具时指尖的细微颤动,分辨他检查火药时鼻翼的轻微翕动,甚至在他与吴老锤低声交流时,极力捕捉每一个模糊的音节。
凌飞羽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放在放大镜下反复灼烧的金属,每一处细节都被无形的目光仔细审视、分析。他必须时刻维持着“技术员凌飞羽”应有的专注、偶尔的笨拙以及对技术问题超出常人的敏锐,同时将那份进化中的、近乎本能的“洞察力”严格限制在兵工厂的实务范畴内。
这是一种对心力的极致榨取。他如同一个走钢丝的艺人,在展现价值与隐藏本质之间,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体内的隐性能量在这种高强度的精神对抗中,增长变得极其缓慢,堪堪维持在4.5%左右,仿佛也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压力。
【精神负荷持续处于高位感知敏锐度被动提升能量转化效率轻微下降】
【建议:适当进行感知聚焦训练,提升信息过滤与抗干扰能力。】
系统的反馈变得更具“指导性”,不再仅仅是记录和恢复,开始涉及“能力”的运用技巧。凌飞羽心中微动,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条出路——与其被动承受窥视,不如主动锤炼自身,将这烦人的压力转化为磨刀石。
他开始在夜深人静时,尝试进行系统建议的“感知聚焦训练”。并非向外扩展,而是向内收敛,尝试着在保持基础环境感知的同时,将大部分精神力量集中于屏蔽或淡化那道特定窥视目光带来的干扰。他想象着自己的感知如同一面盾牌,或者一池静水,任由外界的涟漪荡开,却保持内核的稳定与澄澈。
过程异常艰难。那窥视目光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穿透力,每每在他即将进入状态时,便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精神防御,带来一阵烦躁与心悸。好几次,他都因心神激荡而差点从那种专注状态中跌落,冷汗浸湿了内衫。
但他没有放弃。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整旗鼓。他将这种对抗本身,也视作了一种训练。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在白天面对那道目光时,心态似乎平和了一些,那种如芒在背的刺痛感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那么容易引发他内心的波澜和下意识的防御反应。他甚至开始能够更加冷静地分析那道目光出现的规律、持续的时间、以及背后可能蕴含的情绪——是纯粹的好奇?是冰冷的评估?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时间在这种无声的拉锯中流逝。这天下午,兵工厂接到一个紧急任务——修复一批在之前战斗中受损、但核心部件尚存的掷弹筒。这些武器对于缺乏重火力的独立团来说至关重要。吴老锤带着几个骨干工匠投入了紧张的抢修工作,凌飞羽自然也参与其中,负责检查关键部件的磨损情况和校准击发机构。
工作间里炉火熊熊,敲打声、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凌飞羽正俯身在一个简易的校准台前,借助着放大镜和自制的量具,仔细调整着一个击针的突出量。这是一项极其精细的工作,需要心神高度集中,任何细微的误差都可能导致掷弹筒哑火甚至炸膛。
就在他全神贯注,指尖感受着金属件之间那微米级的变化时,那道窥视目光,如同等待己久的毒蛇,骤然从工棚某个视觉死角扑来!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观察,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近乎实质的“压迫感”,死死地锁定在他正在操作的双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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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测到高强度针对性精神干扰!警告!当前操作存在高风险!】
【被动防御机制过载!建议启动主动信息过滤或进行反制!】
【能量储备:≈4.7%(隐性)】
系统的警告变得急促。凌飞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额角青筋隐现。他不能失误!这批掷弹筒关系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反制能力!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决断!
他没有选择系统建议的“主动信息过滤”或“反制”,那可能会暴露他拥有超越常人的精神防御手段。他选择了最艰难,也最符合他“凡人”身份的方式硬抗!
他猛地咬紧牙关,几乎将舌尖咬破,剧烈的刺痛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强行将几乎被那压迫感撕裂的注意力,重新拽回到指尖那细微的触感上!脑海中,之前进行的“感知聚焦训练”的效果在这一刻凸显,他努力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想象成背景噪音,将全部的心神意志,如同聚焦的激光,灌注于指尖那方寸之间!
调整,微调,感受着那临界点的到来完成!
他迅速松开工具,后退一步,仿佛只是因为长时间专注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过程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技术员完成精细操作后的正常反应。
“凌同志,怎么样?”旁边的吴老锤关切地问道。
“没问题了,这个击针校准好了。”凌飞羽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凌飞羽知道,不一样了。在刚才那极限的精神对抗中,在强行将干扰摒除、将意志聚焦于一点的过程中,他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悄然贯通了。并非能量的暴涨,而是一种“控制力”的突破。他对自身感知的收放,对精神力量的凝聚,似乎踏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宿主于极限压力下完成高精度操作,突破精神干扰,意志力与感知掌控力得到显著提升,符合高阶心性淬炼标准】
【隐性能量储备突破临界点,当前储备:5.0%】
【被动威胁感知等级提升至Lv1(融会),信息过滤及抗干扰能力增强。】
【新增隐性辅助功能:【精神韧化】(被动)——提升对精神类干扰、压迫的天然抗性。】
5%!被动感知升级!还多了一个【精神韧化】的被动能力!
凌飞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世界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那道窥视目光依旧存在,但带来的压迫感和干扰性却大幅降低,仿佛隔着一层更加坚韧、更具弹性的滤网。他不再需要刻意去“屏蔽”,就能自然地将其大部分负面影响化解于无形。
他破开了那道一首困扰他的精神障壁!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意外突破的喜悦时,脑海中那升级后的被动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之前从未察觉到的、极其隐晦的“暗痕”。
那并非来自那道熟悉的窥视目光,而是源自更深处,更接近兵工厂核心存放区域的方向。那是一缕极其淡薄、却带着某种冰冷秩序感的“气息”,与杨村整体那种带着些许混乱和烟火气的氛围格格不入。它似乎处于一种长期的、极致的潜伏状态,若非感知能力升级,他根本无法察觉。
这缕“暗痕”是什么?是另一道更加高明的窥视?是某种潜伏的装置?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凌飞羽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刚刚破开一道障壁,却似乎又触碰到了更深、更隐蔽的谜团。杨村这潭水,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幽深。
他抬起头,望向工棚外灰蒙蒙的天空,目光仿佛要穿透那些阴云,看清隐藏在其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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